夜太寂静了,总觉得有些恐怖感,仿佛天很快就会爆炸了似的,非但睡不着,而且即使睡着了,也睡不太实着,常常给恶梦惊醒。因此,我比较喜欢夜里有点动静,尤其是风雨声,雨打芭蕉的声音最佳,像催眠曲似的,睡着就是件极为容易的事了,也睡得舒服,宛如白云躺在无忧无虑的蓝天里。
可恼的是,人要吃饭;要吃饭,就得干活;干活,就没个自由的时候。这也正应验了吴承恩的那句话:
争名夺利几时休,起早贪黑不自由。
绵绵的雨声与娓娓动听的微风,制造的摇篮曲中,睡着的。一觉就是一夜。如果不是手机的闹钟声像寒蝉似的讨人嫌叫了起来,说不定就会睡得误了上班。
骑着自行车,一路下去,微风习习,气清神爽。天,还黑蒙蒙的,4点半,不是大天二亮的时候。知道夜里下了一夜的雨,应该刚刚停。可却感觉不到天,曾经是下过雨的。只是觉得,人间的凌晨,好像经过了净化的洗礼,喘一口气,感觉就可以摄取了一天的氧气在身体里。好哇!雨过的空气,可比世外桃源的环境。
骑自行车,并非自己的爱好。而是只能如此,买不起摩托车,自然就买不起汽车,更休谈赵本山的个人专机了。同样是一个人,他忽悠忽悠,就将钱忽悠到手了:而咱呢,脚踏实地的干活,反而就一贫如洗,慢说买贵重的用具,即便绿帽子,可能也很难买得起的。这差别……
胡思乱想着,忽然就想起来了孟浩然的诗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依然黑沉沉的夜色,笼罩着昏昏然的大地。哪儿见得什么花儿开花儿落呀?由此而恍然大悟:诗,是要借物托情的,借物而语的。说的是花落,其实内涵在里。花,有时是可以与人同日而语的。“花落人亡”一语,可能就说明了这一点成立。
很想停下来,静静的思索一番这人与花的点点滴滴。可无奈,这是在去上班的路上,停不得。只能去面对同僚们的应酬与敷衍,以及口是心非、尔虞我诈。当面夸得你跟一朵花似的,美得比杨玉环看到荔枝来时的表情还美,可一转回头,说不定就是痛不痛、痒不痒的不见血的一刀子。整天在这样的氛围中打转转,人,慢慢就活得聪明起来了,但无疑是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聪明,不是大智大仁可登大雅之堂的那种。好在花有落、人有亡。
同僚们,一批批的老了,一批批的退了,一批批的化作了青烟,在火葬场的烟筒之上冒了一股烟,就似乎是没有了。年轻的,可能生命也是这循环和程序吧?
在一起,同桌、对面,为什么不能以诚相待呢?
也许是缘于有句诗句这样说道:生活中的阴影,往往是站在阳光下造成的。
真实的一面暴露得多了,就会轻易给人所掌握。给人掌握在手中,是十分可怕的。两好加一好,你好我也好的时候,大家都好。说不定谁的情绪发生什么变化。一旦开罪了,“好”,立刻就变成“坏”了。继而,就是由“掌握”变为“对付”或者“收拾”。
好在,死是一样的。同样是烟筒上冒股烟,然后再给大气层强力压下来,污染一时半会儿空气,然后,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人,为什么了死了化成烟雾了,而最后还是不挡要以哪种微弱的一丝残余能量,来污染一下人世间本来就已经难以达标的供人呼吸的空气呢?为什么不学花儿呢?
花儿零落化春泥,化作春泥仍护花。
同僚们在一起,好像是只能是这个不尽如人意的样子了。很难改变了。就别想他们是花儿落、还是花儿开了。
知音,在这世上之最为珍贵的一笔财富,否则,世间人就不会时不时地就要陡发苦无知音之难求的喟叹了。
前几天偶遇了老同学泰举,不过人们都叫他抬举,因为这样叫,朗朗上口。
泰举还是老样子,只是鼻子下面多了一抹黑胡须,像夜晚的远山腰多了一带烟云。
泰举小时候聪敏过人,老师讲,是清华大学的苗子。也许是受了这赞誉的蛊惑,少年青春不设防,忽然就雄心勃勃起来,继而要大干一场,却不是要考清华大学,而是要为人类崛起而写书写论文、写指导人类走向光明的业绩。
可这次偶遇乍见之下,我不禁惊呆了,风尘仆仆的。自三马车上下来,与我打招呼。车厢里装满了煤球。而原来的他的白净的一张俊俏的脸,也浑如车厢里的煤球不白了。我想了半天,难错好词,只能苦笑着说,近来还好么?他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罗隐的话: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我听了大笑,毕竟都是男人呢!他随之也放声大笑。
好梦中的无限生机,最脆弱,往往会被蓦然惊醒,所扼杀在,瞬间。
他的梦,无疑在笑声中,如花,早已凋零了。
其实,由于他引用了罗隐的一句诗话,也勾起了我的伤感。既然是好友,知音,他的痛,缠绵着我的伤,我的希望,魂牵梦萦着他的过去。
人变了。虽然还没有觉得自己不是少年了。然而,变了。天下没有一摸一样的两片树叶——这是外国一位物理学家的名言。的确是这样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花儿谢了就不会再开,春去了就不会再来。所以这句千古名句就用了“花相似”和“人不同”来修饰年年岁岁。
缘于这名句,据说还闹出了人命案来。是叔叔看着侄子的这句子好,要占为己有,而侄子不允,叔叔就选择了人类有史以来之最为有效和快捷的手段,杀人越货。
可怜不管是侄子还是叔叔,都去了,不会再来了。而这名句,千古流芳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人,谁也无能力长生不老,就像花儿哪朵也不能常开不调。
而世袭相传下来的,是人的不朽的精神,和,花儿的美。
秦始皇曾一统六国,不可一世,而试图又海外寻求长生不老之方,结果徒劳。
都去了。我们迟早也会去的。好在还有人再来、还有花儿再开,这似乎就足够了。
快进场子了,我不由又想起孟浩然来。
孟浩然老兄,留下了如此之好的诗句,居然也去了!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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