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就是人群聚集的地方,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息繁衍,传说繁密得像天上的星星。我就住在村庄里。几间瓦房,一棵棵核桃树,一个碾盘或者一口辘轳井,还有很多鸡窝和很多堆积如山的柴草垛。我身居其中却可以对它们视而不见。
那时村庄在我心中是一幅深沉的画,一直珍藏在梦里,或真切如实,或迷离如失。某一日下午,我在日落黄昏的河堤上忽闻到了村庄的味道。那种味道是从声音引起的,是母亲的哭声。母亲和他的儿子这个黄昏经历了生离死别,小儿子被水掠走了。具体到哪里了去不知道。母亲从那个黄昏开始撕心裂肺地哭,一声接一声地,一声比一声凄惨地哭。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只要想到我的弟弟,眼眶还是湿淋淋的。
我甚至想为她找回小弟,戏剧一样的场景被我演绎了无数遍。当然,也只是无能为力。
母亲整整哭了七天七夜,我七天七夜也陪着母亲默默地流泪。奇怪的是七天七夜之后我发现村庄有了一种味道。我不能准确地知道那种味道是什么,可千真万确地是——我闻到了。
我发现那种味道从山坡、房屋、树木、人群、家畜里飘溢出来。那味道从心底流淌而出,撞击着我的心灵。逐渐弥漫了我整个身心,令我迷恋。味道有些古旧,有些残破,可却让我迷恋。村庄的味道带着泥土的气息,清新自然。我在思考我迷恋的是什么,很久以后我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我迷恋一个叫村庄的地方。
那个时候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到比较远比较偏僻地里干活,累了就睡在地边麦田地上,看着蓝天、白云来回漂游,天马行空地想很多事。天地广阔无垠,沃野碧绿千倾。看着看着,我感觉有一缕清远的笛声,从村庄的上空飘过来,在这春光明媚的天空,向我召唤。我顺着那音声的方向追过去,那笛声向从人间蒸发一样。 村庄的味道带着泥土的气息,清新自然。我可我的心总像干渴的禾苗一样耷拉着脑袋,不知如何让她抬起头来。
我已经知道了村庄在我的心力里很重要,重量是我难以承受,以至于让我窒息。可我不知道把她该怎么办? 我不能把她像一支钢笔一样揣进兜儿里。不能把她像一个碾盘一样带进城市。而且,她也不可能变成一件衣服。我那段时间我总是忧郁、难过。那种难过也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成分。我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就像我爱一个人,而那个人却并不属于我。
许多年后我仍需要不时地走出城市去看她。开始是生我养我的那座村庄,我知道,我所熟悉的村庄,饱含着草木气味的炊烟以及薄暮时分盼儿归家的呼唤的村庄,都已经因为商业气息的日渐浓厚而渐行渐远。我的悲伤也如同海子那样万里无云般永恒。 多少年过去了,仿佛那个村庄有一只手,牵着一根线,牢牢拴住了我的魂。当我真正找到村庄的味道,我就找到了淡定,恬静。找到了一种人生姿态,一种人生的精神境界。
村庄是什么?是母亲、是根、是精神、是灵魂、还是爱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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