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诗人自杀了!
是个叫余地的诗人。
余地,不认识,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一个大的顶天立地的大诗人。而如今,顶天立地的大诗人,也早尽皆罗锅腰了,不再相当年好汉时那样三头六臂了。没谁再当个豆儿看一眼了,自己可能也不怎么再高看自己了。
诗人自杀,在汪国贞的“爱意小诗”一军突起之后,就已经开始了。也就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有卧轨的还有……我记不清了,也说不清是谁了。宿命么?我的回答——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是!
诗词应为同宗。起之于《楚辞》、《离骚》,或者更早。至陶渊明一变,恬静、优美、飘逸、清新、自然、流畅,初唐兴,大唐盛,宋承唐之衣钵,不及唐之景象开阔,胜唐之精辟,因为参入了人文精神和至理。接下来是一段长时间的萧条,明清时代,后人定之为诗词的复兴时期,按参加吟诗填词的人数说,毋庸置疑,然质量、境界上,不是有待商榷,而是大相径庭,与唐宋诗词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若非明代杨慎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可以冠绝今古,清时那兰氏在那儿支撑着,还不知明清的诗词到底会有没有人注意呢!直到出了个毛泽东,中国诗词才真正达到了至高无上的巅峰。
既然达到了巅峰,为什么,就几乎突然全面崩溃、一败涂地、一蹶不振了呢?这,绝对是值得我们凡是行文的人,都应该静心认真思考和痛定思痛的一个严峻而残酷的问题!行文的人?为什么波及面要如此的广?因为,诗词,是文园之美妙之奇葩,是书山之秀美之玉峰。没有文与书,也就没有诗与词。一个字也不识的人,是绝对写不出诗来的。故而,很有必要首先谈谈行文。
文达巅为之化境。而化境之文,中国人能当之无愧者,又有几许?
毛泽东无疑算一个。他的行文,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五年级小学生也能看懂,并能深悟其喻理,同时受益,而即使是当今院士,又未必能拿得出来,更难咀嚼穷其全味。
鲁迅算一个。他的行文,鬼斧神工,妙笔生花。仅差由于时代的局限,鲁迅先生的文章,古味尚在,虽不瘦,然趋于硬,小学生读来,终究有些拗口。
周汝昌算一个。老气横秋,生动活泼,是周大师的文风。可惜也不可惜的是,他毕生精力全部倾注于红楼的研究了,因此他的无论什么篇章,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雪芹红味——而这雪芹红味,又不与“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之味同,以致虽然风格独特,亦难辞瓜田李下之嫌。
古龙算一个。古龙是个奇才,文笔挥霍纵横,游刃有余。文采绚烂神奇,精彩纷呈。不尽如人意的是,他是写武侠小说的,在大陆,据说是有纯文学与非纯文学之说的。所以他可能在一段时期内,是很难得登大雅之堂的。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比这几人要高的大家,应该还大有人在。就不一一列举了。
我要说的是,有的人,仰仗活在了那个份儿上,本对行文一道,还未入门,还狗屁不通,也耗子戴眼镜,冒充先生,出书、撰记,唯恐文坛不乱,搞得沸沸扬扬,乌烟瘴气,不独有偶,当今天下又出现了一个硕大无朋的滑稽大民族:追星族,从而也就助长了这种乌烟瘴气的扩散和蔓延,以及,一发不可收拾。去看看他们憋鼓出来的东西吧,屁!
城门起火,殃及池鱼。浑水摸鱼的爪子都伸到书山了,书山之脉中的诗词还能幸免于难吗?!我所居住的太行山脚下,有一家县级《诗社》。据社长说这样级别的诗的组织,中国已经普及。每月都要出刊物——当然是未经有关部门允许的。虽说也就用资千把元,无疑得靠拉赞助的。于是,厂矿企业的领导人的诗作,自然就纷纷出笼了,而且俱是闪烁在醒目的位置。其实呢,不过就是,字数相等的几行字,以诗的排列形式排列了排列。
诗也好词也好,又岂止单单仅是形式的排列异于文坛别类呢?
“诗,情景交姿,意理并貌,体小,影子大,言有尽,境无边,谁也可从中寻觅到属于自己的悲喜炎凉、有益以及趣致来,是世间永远都不可废弃的好东西。诗之对于赏者,犹大自然之对于世人,饥者取之有食,渴者取之有茶,美者取之有香,善者取之有良,甜者取之有密,苦者取之有悲……”(这是赵清枝小姐的一段话)也就是说,诗词,要有内涵,要有容量的。不是谁一时上来了兴趣,西拼东凑几句话,排摆在那里就足以称之为诗的。
改革开放的大潮,使人们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得向“钱”看了。而有了钱的人,吃饱喝足了之后,恍惚又觉得,人,光有“钱”是不是反而又太穷了呢?穷酸病就得上了。又不知什么叫做:隔行如隔山。就想说点什么、写点什么,发出去,继而就做了。由于,钱具大神通,位高当钱花,也就很轻易自然地如其所愿,水到渠成,而不失为人生另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诗人相继在自杀;诗词也坠入了有史以来的之最低谷,万丈深渊。其原因却是惟一的,不是诗人太少了,而是写诗的人太多了,多得“好诗”都望风而逃了。看不到出路,看不到希望,迷茫,困惑,无奈,绝望,自杀!
人多了胡捣乱,鸡多了不下蛋。不是“什么”的参加的人数多了就一定会兴盛的。可以想中国国足。针对中国而言,英国、意大利、阿根廷、巴西,不过弹丸之地。结果又怎么样呢?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这是贾岛的句子。由此句不难看出,诗人若想拿出句好句子来,有多么的难!贾岛是善于推敲的,而诗词,不推敲又难以出彩。是诗人的人本就已经很难拿出出彩的句子来,更哪堪,滥竽充数者又风起云涌,来势如潮!从而,数量上去了,质量没有了。
质量是生存的保障。
电台上,电视台上,商场上,竞技场上,主持人们,又有哪一个没有用过——横空出世——这个句子?这是毛泽东的句子。如果目前我们所有的写诗的人所拿出来的都是这样的句子,试问,诗词,会沦落到眼下这悲惨的地步吗!?前些时候,我在一家网站的《诗词》栏目,给几位可爱的诗人的诗作加了几句评,结果,惹得兴师问罪了,发过帖子来说:按你所说,改了字了,你再说没意境!吓得我紧忙回复:景象大开,大气磅礴。这当然无异于是在——恭维麻子天生一副上好尊容——虽说我绝无这居心。
敝帚自珍呀!一把破笤帚,应该早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了,都换吸尘器了,扔了吧!
人,是要说话的,有的人,而且还是,希望自己说出来的话最好是能令听者为之一震的。一口一个成语,不及一口一句诗词句的效果好。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句子,可以说都已经老掉了牙了,然而,无论谁,一旦能适时地自自己嘴里说出来,脸上竟是依然会大放新鲜的异彩的。诗句词句,若能写得好到这种,让人拿来一用便觉脸上光彩照人的程度或境界,诗词,这朵文园之美妙之奇葩,会凋零吗?这座书山之脉中的秀丽之玉峰,会轰然倾倒吗?将诗词推向万丈深渊的,不是任何别的什么因素,也没任何其他原因,就是诗人自己。
惟一能救中国诗词不死的,就是中国诗人。而能救中国诗人不死的,也是惟一的,即:好诗!至于什么样的诗为好诗、什么样的诗为劣?得须一篇字数可观的论文方能说个八九不离十。这里自然是没有必要离题万里的了!
余地不留任何余地的去了,在沉痛哀悼之余,我尚有一言片语——自杀,是勇敢的,是容不得任何人来鄙视的,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是,自杀,不是最好的选择,也绝对不是惟一的——以此,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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