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记忆中,济南的春天从来都是风卷尘沙,黄土漫天。我习惯了在街道上走着走着,随便一抬头就能看到几个方便袋如同浮尸一般飘荡在灰沉沉的高空中,飘得很悠闲自得。
就有那么一回,我和几个哥们在泉城路闲逛,无意间把视线一挑,猛然就看到无数颗斑点形形色色地布满在天空中。我不免大惊,心想这回玩大发了,这片地儿哪能飞得起那么多方便袋!后来才搞明白,原来是一堆老头儿老太太在放风筝……
2.
还是两个星期以前,我从公司偷偷溜出来,坐公车去火车站接我的某个同学。已经有三年未见,期间二人的关系经历过无数次的磕磕碰碰,曾经有段时间我甚至产生过跟她陌路终结的念头,如果不是她在一力维持,我想我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现在。
这种状态下的相见,两人无疑会有些尴尬,至少我是这么认为。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我只记得那天风很大,干燥的空气携带着尘土在我身上横冲直撞。空中翻飞的方便袋一直跟随我身后,直到我抵达火车站的时候它们也不曾离开。我大为惊异:靠,这帮垃圾居然跟了我一路。
我在火车站入口做了长达半分钟的停留,反而令我更加忐忑不安起来。我事先不断地酝酿一种见到她后依然会泰然自若心平气和的状态。希望不要让这次相见,落到以尴尬收场的惨局。后来她的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预料中的所有可能性尴尬都清除一空。我无法接受这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她居然在火车站的出站口迷路了。
本人平生干过无数件傻事,可再也没有傻过这次眼皮子底下找人的经历。我对她说:你就回到原先的地方待着,别四处乱跑了。她说:你知道迷路的意思吗,我这会儿连警察局都找不着,哪还能找得到原先的地儿。
我花掉大半个小时听她在电话中描述她此时所处的位置。后来她说得越来越语无伦次,而我则听得更加心急如焚。自从认识她,我从来就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欲望想要见到她。我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你到底在哪儿?她被我这么一问,彻底打消了见我的信心,于是绝望地说:在济南。
就这么来回的好一顿折腾,最后总算是碰了面。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她在我面前的肉眼呈现,无论如何还是给了我不少的安慰。这会儿我也顾不得和她有什么尴尬了,公司那边我的生死悬而未决,万一在老总眼里露了馅儿,那才是最大的尴尬。于是拎起行李,二话不说就带她回去。匆忙中将她安顿了下来。
我说,你可真够可以的,在出站口居然也能迷路。
她就说,你不知道我路盲啊。
二人言谈的轻松自然,似乎达到了我最初预想的效果。
3.
见到久未得见的故人,我才发现亲切感一如从前。生命中有些经历在不断地验证着一个事实,那就是:人是会变的。我承认三年过后任何人都有可能改头换面,不过真正值得保存在内心的,总有那么几个。她曾使你刻骨铭心,无论带给你的是悲伤还是快乐。
那些痛苦,因为不堪回首,我们想方设法利用时间来淡化,但是这要付出代价。那些幸福,因为不舍放弃,我们费尽周折要把它凝固在记忆里,虽然那是美好的,但照样需要代价。
4.
我一直承受在她所给予的断断续续的联系和时隐时现的感情之中。不曾接近,也不曾离开。事实上她的出现并没有为我带来多少改观,即使像现在如此亲近地站在我面前,可是给我的感觉,仍然是要以遥远来感受。
离开和相聚本身存在天壤之别,只不过当你发现她或者他已经不再属于你时,前者与后者就没什么区别了。
以前的天真,造就了很多荒谬的协议(“誓言”这个词儿实在抹不开面儿用在上面,所以只好现编个词儿来代替)。那些日子,真是很傻很无知。如今再让我回过头来看曾经发生的种种故事,真不敢相信那是多么惨不忍睹的一幕。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即便两人还如从前那般亲切,对于维持最初的关系也是无济于事的。毕竟人非物换万境皆空,以前我期望的和现在所看到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5.
突然发现我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再想念她。其实想念一个人非常简单,不过前提必须是,她(他)是你的。如果她(他)不是你的,就算割舍不下,那也只能算是妄想。
如果这次她没有以这种方式来提醒我,事情其实很快就会结束……在这方面我多多少少有点前功尽弃的沮丧感。我重新决定与她继续相处的唯一方式,就是把她当成一哥们儿。就像我现在的几个好哥们儿一样。不过这时候我的几个哥们儿就不干了,劈头就给我甩出一句:你tm 可真仗义。也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
我只好把它当做一句带有污言秽语的称赞。
6.
其实我觉得有些纠葛,没必要认真一辈子。有时候遗忘得越多,可能就会越加接近幸福。只是问题在于当她伤害过你之后,你有没有胆量再去记忆她曾带给你的那些美好。因为事情的真相往往是,你一旦忘记了她的坏,记住了她的好,就表明你已经原谅她了。
——2010年4月3日
22:0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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