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过而立之年,梦醒时分却经常见到她笑靥如花,我陶醉于这幸福的梦境,不愿醒来。可是,这样的梦境往往短暂,令我暗暗叹息和遗憾,等我彻底醒来,臂膀上却枕着另一位女人,她是我的妻子,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安详和甜蜜,我深感内疚和羞愧。我常常责问自己:梦中女人,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妻子?却是高中同学的她,难道十年的光阴还没有稀释完那段不愿回首的恋情,难道那段恋情是一壶尘封的白酒,历久弥新?
十年前的我,升入高中,入学的兴奋还没有完全退却,满脑子的北大清华梦,正可谓壮志在我胸,对眼前悄悄发生的一切,有些新奇还有些诧异!我发现,一些长的帅的男同学和一些长的漂亮的女同学开始在宿舍后的杨树林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我对他们的举动有些渴望还有些本能的抵抗。我的家境不好,住在一个偏僻贫穷的农村,父亲是泥瓦匠,母亲是农民。父亲赚钱顾住家里的柴米油盐,母亲靠种地喂猪供应我上学,这一切造就了我自卑而又高傲,坚强而又孤独的性格。我崇尚的一句话为“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因此,我整日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穿梭于学校的三点一线,对别人的指指点点视若无睹。天长日久,我发现那些谈恋爱的男女都属于新鸳鸯蝴蝶派的,帅哥配靓妹,才子配佳人。我对这一切唯有鄙视,觉的他们俗,特俗!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高二的生活向我袭来。高一的四个班级开始重新调配,重置新班。我被分配到了二四班,我的状态与高一时并无两样。记得那一节是班会,班主任要学美国大选,对选举出来的班干部要求就职演讲,我对班主任崇洋媚外的这一做法天生厌恶,他演任他演,他讲任他讲,我依然津津有味的在下面看课外书,估计像我这种心态的人不在少数,下面乱哄哄的!班长演讲完,学习委员演讲,学习委员演讲完了,纪律班长演讲,一个个粉墨登场,不胜其烦。
下来该卫生委员上去演讲了。一个打扫卫生的工头有什么演讲的,我该逃避劳动时照样逃避劳动。我正这么想着,一个丰满而文静的女孩走上了讲台,一个甜美而不娇媚的声音传了过来“请大家安静一下”。菜市场一样的课堂突然没有了声音,我看到了她白皙而略显方正的脸庞,一阵电流从身上穿过,那一刻,我知道,我喜欢上了她,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一位有恋爱经验的男同学告诉我,喜欢就是爱,按他的意思,这次我是彻底爱上她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变态,以前,越是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往往在表面上去鄙视她,甚至在背后诋毁和咒骂她,而这一次,我没有出现这样的情绪。我问其它同学,才知道她叫培丽,她像一朵荷花,从此摇曳在我心间。可是,我仔细瞧她的脸庞,发现她眉宇间隐隐约约流露出淡淡的忧愁。忧愁背后的故事,我急切想知道。
听说雄孔雀急切想向雌孔雀求爱的时候,往往展开庞大美丽的翅膀,来吸引雌孔雀。可是,我美丽的翅膀在哪里呢,是硕大的头颅?还是肥胖的身躯?是粗矮的身材?还是粗暴的性格?一种从来没有的自卑感向我袭来。
当思念的洪水贮满整个心灵,快要决堤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鼓起勇气,拿了一道代数题去问她。她抬头略显诧异的看了看我,迅速恢复了平静,示意我坐下。那一刻,我有些激动和不知所措,头脑开始眩晕,她身上发出的淡淡清香更使我意醉神迷,她讲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清,直到她讲完,轻轻问我“听懂了吗?”我连忙点点头,赶快溜走了。
有了第一次与她接触,便想有第二次。原来,爱情也是鸦片,它会在你不知不觉间控制你的思维和言行,并时常感到自己是兴奋和幸福的。我禁不住这种致命的诱惑,便在第二天,又拿一道代数题去问她。她稍稍忸怩了一下,并没有拒绝,又给我讲解了。她从我心不在焉的表情上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心怀鬼胎,从此,便不来教室那么早了,往往是打过预备铃后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很显然,她这是在逃避,逃避我的追求。我的心里有一股淡淡的失落,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追逐者的悲哀。
这样怎么可以?于是,我大着胆子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直到预备铃响起,我也没有丝毫撤离的意思,她走到我的旁边,秀眉一挑,有些愠怒的说道:“坐到你的位置上去!”周围一片窃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落荒而逃。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我,那份逃走的狼狈深深的刺痛了我的自尊心,我决定:从此再也不去找她。
三月的某个星期天,我心灰意懒,一个人去河堤上散步。河堤两旁种满了柳树,漫天飞舞的柳絮与河上氤氲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在我眼里,净是愁雾。我漫无目的的行进,突然发现前面的柳树下依偎着一对身影。那影子好熟悉,我走上前去,看到了那个帅气又健谈的男同学,还有令我魂牵梦绕的她,培丽。
我的心仿佛在刹那间被人插了一刀,鲜血汩汩流出,我似乎能听到声音。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失魂落魄,不知道何去何从。过了好大一会,我才慢慢恢复平静。我认识那个男同学,他与我同乡却不同班,回家的时候,常常同坐一辆车。他家境很好,也喜欢文学,博览群书却写不出文章,标准的一个“书橱”。在这一瞬间,我彻底找到了培丽拒绝我的理由,我不由得轻轻哼着《潮湿的心》悄悄离开。
真是倒霉!暗恋的种子刚埋进土里,才要发出尖尖角,就已经夭折了!无所谓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想象中的希望很多,实际中的希望,渺茫的可以忽略不计。我想躲避,躲避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静静疗养心灵伤口的疼痛。可是,哪里是一个没有思念的[ch*]女地呢?
疗养这种伤口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喜欢上另一个女子。
在我心情正黯淡的日子,付静闯进了我的生活,她只能算作我的小妹,身材玲珑,整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们都十分的清楚,彼此不会有什么感觉。所以,我们俩个聊天,就特别聊的开,文学绘画,无所不谈。巧的是,高二下半学期分文理科的时候,培丽,付静我都被分到了文科,三人同班,更巧的是,付静竟与培丽同桌,两人的关系相处的还十分的融洽,经常在课堂上窃窃私语,有说有笑。
我经常去找付静聊天,我们经常谈到培丽,次数多了,她渐渐从我的话语中知道我喜欢培丽,而她更愿意充当我们的月老,我心里一片窃喜。好事成双,培丽喜欢的那个书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上高中了,通过关系,去上什么政法干校了,新的希望重新在心中燃起。
付静有意去教室很晚,让我坐在她的位置上去和培丽有更多的接触。那个书橱走后,她也由本能的拒绝转变为试着接触,对我也没有原来反感了,她开始与我聊作家柯灵。
转眼,高三的生活到来,高考的号角吹响,紧迫感与危机感双重袭来,我开始变得手忙脚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别说北大梦清华梦,就是普通的大学梦,都要成为南柯一梦。我开始拿出初三的学习劲头,困兽犹斗。
不知道谁说了最朴实最有哲理的一句话:学习贵在平时。我的临时抱佛脚,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那一年,我高考落榜了,付静美术课差了2分,最终也名落孙山了。唯独培丽考上了一所广播电视大学。
我把落榜的理由归结于:我上的高中,学校纪律太乱,学习环境太差。于是,我选择了转校。付静仍选择在原校学美术。
我在另一所学校,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里,整日默默无语,独来独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学习,不去想培丽。在这期间,我同时收到了培丽和付静的来信,培丽说的大都是勉励我的话,什么到明年高考蟾宫折桂之类的话。在培丽就要生日的前两天,我莫名其妙的写了一首陶渊明的 《归去来兮》的钢笔书法寄给了她,她生日那天准时收到,非常欣喜。她说我是唯一一个能记住她生日的人,听了她这句话,我也很高兴,要知道,像我这样大大咧咧的人,连父母的生日都记不住,不孝子孙都够得上,偏偏能记住她的生日,可见我的煞费苦心!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她生日,阴历正月二十八。
付静的来信,主要诉说她落榜的苦恼,就在那一刻,我的心情竟与付静的一摸一样,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心能和一个男人的心贴的这么近。也许,付静与我有同身受,在她的第三封信的末尾,署的名字是“你的静”,霎那间,我的心被融化。
我很想让自己停下来,去找付静,可是,现实的残酷不让我儿女情长!我想了又想,终于静下心来,努力做到波澜不惊,努力回到我原来的学习的轨道上去。
高三的第二年,我考上了大学,不是北大,也不是清华,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专院校。造化弄人,付静第二年却因美术课差三分,再次落榜。
我不想再压抑蹂躏我的感情,背上行囊开始去找付静。我知道她家的位置,当我突然出现在她家的大门口时,她有些忸怩还有些惊喜。她的母亲告诉她,晚上必须回家。当时,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感到纳闷。
我们沿着崎岖的小路,一边走路一边说话,,历经两次高考的打击,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已有所改变,变的有些沉默和忧郁。不知不觉,路已经到了尽头,兀立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道巍巍的土陵。我拉着她的小手,歪歪扭扭往上攀登。我们攀到最高处,一望无际的庄稼直铺天边,金黄的夕阳柔和的抚摸着大地,我拉着她的手,往庄稼最深处钻去。我的内心隐隐渴望着什么,令人期盼又令人焦渴。我们走到一个柿树下,坐了下来。她低者头,默默不语。我很想紧紧的抱住她,但是,我胆怯至极,我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碰。她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就抬起头来,红着脸看着我,然后,“ 嘻嘻”的笑了起来。
我们聊到日薄西山,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她在前面磨磨唧唧的走,我在后面还傻不拉叽的催着,直到她走到土陵的边缘,再走就到街上的时候,她呆呆的背对着我站在那里,无论我怎样的催促,她都不愿再往前再挪动一步。我知道,她在等我背后的拥抱。也许,仅仅那一抱,已经没有我现在的妻子,我的妻子应该是她。可惜的是,我的胆子太小,最终没有掬他如怀。
找过付静一次后,我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而是匆匆到了郑州,回到了学校。我的学校离培丽的学校不近,需要倒两次公交车才能到达,但是,我常常在星期天的时候去找她,她没有明显拒绝我,只是和我约会的时候,常常带着另一个女同学,我也很纳闷:当什么不好,偏偏要当电灯泡!老实说,我很讨厌她的这种做法,我很想单独的和她呆一会,但是,她总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真是天赐良机,我约了她,同坐一趟火车回家乡巩义。我们两个分别从自己的学校向火车站赶,我先下了公交车,等她到达的时候,离火车开动的时间只有5分钟了,可是我们还没有买票,我平生第一次坐火车,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果敢的对我说,没时间买票了,等下火车再补票吧。我牵着她的手开始在车站里飞奔,当时我心里充满了喜悦,多么希望我拉着她的手就这样永远飞奔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有句话: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心境吧。
我们挤上了从郑州到四川的火车,途径巩义。车厢里大部分坐的是四川返乡的民工,人声嘈杂,成卷成卷的行李被褥遍布车厢,男女老少东倒西歪,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异常难闻。与我想象的和她静静的坐在桌子的对面,然后两人各端一杯茶水,相看两不厌的情景,迥然不同。我们俩个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站稳脚跟的地方,她竟然笑着对我说:“第一次坐火车就碰到这样的情景,真实缘分!”这样糟糕的情景,她还能笑的出来,我真是服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到了巩义火车站。我们下了火车,长长的舒了口气。我们准备走出站台的时候,她在前面没吭声顺着栏杆就出去了,却被验票人员无情的给抓了回来,她想逃票没得逞,她开始又急又窘的在包里乱翻,突然间,我意识到她没有钱,连忙掏钱给了工作人员,补了两张票。
我第一次到了她家里,她的舅舅招待了我。我恨纳闷:她的爸爸呢?她的妈妈呢?我的这个疑问很快就被她舅舅解答了。舅舅说:“培丽她妈去世的早,她爸是倒插门,她妈去世后,她爸就另找人家了。现在,培丽和她妹妹都住在我家,我供应她们上学。”舅舅说的很平淡,但是,我听来,无异于惊天大事。就在这一刻,我读懂了培丽眉宇间总笼罩着的淡淡忧愁。
我知道了她的家境后,对她以前的冷漠不再抱怨。可是,我的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我觉得,她失去了太多,应该得到更多的呵护和爱怜,而这些,谁能给与她呢?那个书橱已悄悄远去,这个责任唯有我负。
培丽的大学生活比我提前一年结束了,她的心态很好,一下学就以空杯为零的心态,钻进美容院重新学习。她把在家闷闷不乐的付静也叫到了郑州,和她同进美容院了。她们俩个和其它同事在南郊租了一套三室两厅,星期天的时候,我也去光顾过。
我去了她们的住处几次,发现培丽在悄悄的改变。她把黑色头发染成了黄色的头发,前几次,付静嚷着要染黄头发的时候,培丽笑着对她说:“|你敢染成黄头发,我像拔羊毛一样,一根一根给你拔了!”可是,她说这话不到两个月,就违背了当初她所说的话。她的穿着打扮也渐渐变得时尚,走在路上,俨然一个知识女性的形象!我当初稍稍仰视她的目光也变成彻底的仰视!当她给我说普通话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了。在这个时候,我更愿意和没有心机没有掩饰的付静接触。
我也常常反思,我与培丽和付静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思来想去,我只有充当贾宝玉的角色,培丽长的丰满,性格内向有些城府,很像薛宝钗。付静长的瘦弱,性格直率,很像林黛玉。我徘徊于她们两人之间,游弋不定。男人,也许这两种情感缺一不可,但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能取其一。年轻人大部分都喜欢林黛玉型的女子,情投意合,缠缠绵绵,但是,有些社会阅历的男人都喜欢薛宝钗型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能够独挡一面,能成为男人事业的好帮手。像我这样少年老成的男人,自然喜欢薛宝钗型的,在现实生活中,我无疑选择培丽。等我下定这个决心后,我突然知道了:我去找付静的时候,无论她怎样的暗示我和给我机会,我都没有拥抱她的理由,隐隐之中,我知道我的最爱是培丽,不是付静!
三年的大学生活在留恋中结束了,我开始在都市里流浪,四处寻找工作,几个月过去,依然没有着落。明天就是培丽的生日,可是,我穷困潦倒,连给她买生日蛋糕的钱都没有。我去向同学借50块钱,买了一份蛋糕向她的住处进发,等我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了她那里的时候,已是晚上8点钟。
等我敲开门的时候,她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喜,她带着我下了楼,去了一家餐厅。我们两个对坐在餐桌前,中间放着一个不算很大的蛋糕,我把蜡烛点上,默默为她祝福,默默为她祈祷。等她带着盈盈笑意吹灭所有蜡烛,已是晚上九点钟,我彻底回不去了。她的神情有些犹豫,没有爽快的留我住在她们租的三室一厅,直到我跟着她走到楼下,她才挽留了我。
我单独躺在另一间屋,等我早上醒来,准备去厕所的时候,从培丽的房间里,走出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我呆在那儿,大脑一片空白,压抑的气息瞬间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强忍住泪水,不让哭出声来,保持住男人的最后一丝尊严。我拉开门后,下楼消失于茫茫人海中,发誓,再也见到她!
天色还没有大亮,雾气弥漫的冬日有些寒冷,我像孤魂野鬼一样,没有目标的在大街游荡。我莫名其妙的上了天桥,看着桥下的滚滚车流和匆匆行人,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遗世的孤立,旷世的孤独,一段追了八年的感情在永远无法释怀的情况下,就此死去!
我的肉体还在存活,可是,我的心灵已经死去。从此,我的性情大变,不再相信什么坚贞不渝的爱情。我曾经对追求我,我却不喜欢的女孩怀里摸去,戛然而止,而后悄悄消失。我曾经找过街道旁的暗娼寻欢作乐,沉浸于肉欲的欢腾中,沉浸于《海特性学报告》的交欢姿势中,之后,是极度的心灵空虚和良心谴责!
在精神与肉体两种不同爱的形式中,我始终着比较,是柏拉图的纯精神恋爱更持久些,还是肉体的碰撞引起的快感更持久些,其实,这就是灵与肉的比较,也许,拿着两者做比较,本身就是愚昧和荒谬的!现实生活中,因为两者分手离婚的都有,但是,我更倾向于柏拉图的纯美爱情,我始终认为,一次牵手引起的心灵震撼往往超越一次酣畅淋漓的性爱,而这次心灵震撼可能会持续一生。
少妇写手作于2010年3月27日凌晨3点47分
输入于2010年4月5日凌晨零点58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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