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雨夹雪的天气,让人感觉有些清冷。俗语说:“清明难得晴,谷雨难得雨”,这应该是千百年来人们经验累积的体现了。在我的记忆中,清明风和日丽、不下雨雪的时候很少。哪怕是那种无从目睹纤小的点滴向人飘来,便会使人盖上一层冰凉而有渗透力的苔藓似的水分。加上清明是祭奠的节日,因而人的心情自然就有点沉重。即使清明是一个难得的晴天,人们也因一个“祭”字而加重了心情的阴沉。
清明,一种亲情文化;清明,一个凄凉冷清的词语;清明,一个闻之断肠的节日;清明,一个无法言语的意象;清明,更是一个让人断魂的日子。断魂,就是清明给人的感觉。古墓花影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一丛密林,一条小径,一方坟墓,一颗碎心,两行清泪,几株稀草,周围清幽的树木伴着纷纷洒洒的细雨,偶有燕子低低掠过,好像连展开羽翼的精神都没有。难道这便是天人合一的感应么?上苍也感知这个时节要为逝去的亲人默哀么?所以,我总把芳菲四月称作“多泪的四月”、“祭情的四月”。
1160多年前的一场清明雨,淋湿了诗人杜牧的心,而杜牧的清明诗,更潮湿了千年来读诗人的心,为这个节日平添了更多的惆怅。清明难得晴,即使天晴无雨,人心也潮湿。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死者已矣,而生者,却在对其的缅怀中一点一点的追忆。这道伤痕永远都不会磨灭,它将会在每年的同一天裂开,用淋漓的鲜血来警示生者不要忘怀,这一天就是让人断肠的清明。于是,清明的泪,一度浸润着浓浓的思念,缱绻不去。一捧泥土,一缕清风,承载着不尽的思念。旧石与新土之间,乌雀几声哀鸣?思念之悲化为几张纸,在荒芜的坟头点燃……
宋代高翥在《清明》诗中写道:“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想中国之大,从南到北,都在清明把故去的亲人祭奠。生活中能看到 络绎不绝的扫墓者;媒体上报道着各地清明祭奠的活动;四川在祭奠5.12大地震的遇难同胞;维和部队祭奠在海地地震中遇难的烈士;上网登陆qq,qq用户登陆框显示的听雨赏杏的图案;登陆邮箱,看到的是《清明祭·中国煤矿之痛》的最新消息: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矿工生命迹象消失。今天凌晨,搜救人员在山西王家岭矿透水事故井下找到了9名幸存者……期待的眼神在无助地等待着更多奇迹的发生。
从4月1日开始,在诸多网站以写清明为主题的思念文章数不胜数,映入我眼眸的四处都是为那些生命的消逝而悲哀的文字。看着这些寄托哀思的文字,我在用心聆听来自两个世界的声音:一个是人间的寄托,一个是天堂的期盼;两地并不遥远,只是一念之距离。死神是如此地残忍,生生将我们一点点地与世界剥离,最后只剩下一捧土,一缕灰尘。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如烛光摇曳时的悲凉,似被黑暗吞噬的灯光,熄灭是最后的归宿,这样的结局谁都无法改变。这所有的永久别离,都会让人的心里感到悲痛欲绝!永诀的痛苦,往往是世间最难排遣的东西!奔跑不能抛弃,躲闪不能逃避,闭目不能忘却,强迫不能驱逐。既然不能抛弃,不能逃避,不能忘却,不能驱逐。那么,就只有在苦痛中顺其自然。上天弄人,人类的多情偏偏又成了思想痛苦的根源!
五千年古国历史的长河,满载着中华民族的的精神文化文明,催动时间年轮,又旋转了一周。风云岁月悠悠而又无奈,厚重的土壤片片冰凉,空中的雨丝飘然而下,这就是清明。肠断清明,思绪飘零!四季轮回不会停止,千百年来的光阴反复走向清明,走向一个个复苏的四月。清明从远古走来,唐朝大诗人杜牧的一首“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脍炙人口的小诗,道尽了人们对亲人的思念之情,载满了对亡人的怀恋与不舍。那大唐时代清明的田野上,不知有多少纸钱在飘散,便有诗人白居易写下了“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的诗句。1300多年后的今天,随处在清明的地头一走,触心动情的依然是“长钱飘飘随风去,春草绿绿人不归”的无法等待,亦是那“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哀惋欲绝……
“桃花粉红杏花白,雨打花枝树树开;行人面上悄悄下,几家坟头哭声哀。”清明,注定是一个断肠的节日。那淅淅沥沥的春雨,袅袅渺渺的青烟,若有若无的哭声便是明证。清明雨,离人泪,合二为一的圣水,以其沁脾的甘醇,浸洗大地灵碑上的积尘。人丛之中,山岗之巅,诉不尽万般惆怅。在祭奠的倾诉中,我听到了京剧《祭江》中孙尚香那“闻听得白帝城皇叔丧命,到江边去祭奠好不伤情”的悲戚倾诉;我听到了豫剧《大祭桩》中的黄桂英“抛头露面苏州走,去祭桩表一表俺夫妻的情由”的对世态炎凉感叹;我听到了越剧《红楼梦》宝玉祭晴雯那“恨只恨我未能把救命药儿寻觅,恨只恨站不到灵前去别离”的如泣如诉……祭恩爱夫妻情,祭浓浓母子情,祭深深主仆情祭,哪一祭不是在祭情?穿越阴阳,亦真亦幻,似见非见其情凄凄,其意绵绵。这祭字,怎一个情字了得?
清明难得晴,青冢照孤灯。天地为愁,草木含悲,是不是辜负了一片春意?依稀青冢埋香魂,三柳拂风叹眼空。当琴弦不能合一,比其他的木与线更孤独。没有弦的琴是沉默的孤寂,没有琴的弦是脆弱的迷离。我仿佛站在生与死之间的边缘,心中有着淡淡的无奈和惆怅,亦有着对生命的另一番思索。《佛经》上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彼岸花如火如荼地唤醒度魂前世的记忆,一路魔香送魂灵入幽冥。忆起添点淡淡愁绪,润色一下尘封的历史,长河中还有这般空灵的逝者相随。
春风骀宕,序属三春,一年中只有在清明时节里,生者与云游天国的亲朋故友无所顾忌地“交谈”,诉说人间的恩恩怨怨、世态炎凉;在萋萋芳草间,同长眠在地下的先人倾诉衷肠。站在杂草丛生的坟前,看着那一方土丘似的坟茔,感受着那一种无言的凄凉,内心无限感伤!从来没有想过,一方坟茔会隔开两个世界——生与死。死亡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也许仅仅是一个过程,一个必经的过程,因为最终我们都会踏入它的门槛。陶渊明说:“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这话若放到清明节来讲,那可是别有一番深长意味了。
清明依旧,祭情依旧。祭奠的队伍川流不息,祭奠的纸花漫天飘洒,还会有纷纷的雨漠吗?那便是人们的相思化成的泪雨在潇潇在侵袭?乍暖乍寒天气,乱花渐次欲迷。清明的风,飘飘然,吹不去那淡淡的愁绪,幽幽萦怀。远山苍苍,江水泱泱;水云深处,只留惆怅。这祭,怎一个情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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