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飘飞。福建的清明在我的印象中大多是雨天。巧合还是一个历史的规律?我到现在无法弄懂。清明时节的雨似乎是年复一年的落着,今年复明年,明年复后年,一年年的重复着,似乎是没完没了。我的情感也恰似清明之雨,年复一年的落下。面对雨,心难静,特别是我面对祖先的陵墓前的时候。对着远去已久的祖先,荒草丛生的坟头。时间在用另一种的方式提醒我他的流走,我的年华的老去。而当我在坟头伫立的一刹间,弘一法师的一句“悲喜交集”窜上脑海。
每年清明节的到来,总是有一首诗歌在我们的口中传出来。大家似乎是不约而同,大到高龄的老者,下的幼小的孩童似乎都会被一首诗歌所感动。这个诗歌正是唐代晚期诗人杜牧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诗歌中正是清明时节人间四月天的美好,而诗人此时似乎也是悲喜交集。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内心萌生一种淡淡的哀愁,于是向牧童借问着酒家何处,希望找到一个酒家喝酒,来一个举杯销愁。恰巧一个短笛牧童骑牛经过给他指向指杏花村。小步而去,美酒上来,酒入愁肠那知却是愁更愁。杜牧生活在大唐盛世的晚期,大唐的气脉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在个朝不保夕的王朝,一个背影似乎只是停留在了这个小李杜身上。大李杜的气魄和大气磅礴早已随着落下的雨丝慢慢的被埋入黄沙之中。虽然此时的文化长河中的李贺、柳宗元等等都还健在,但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岁月也早已经和此时的杜牧离开而去。杜牧的《清明》,应该是他在唐武宗会昌二年(842)春天被外放黄州为刺史所作。他此时大致已经有四十岁了,且他不到五十周岁就离开了人间。他或许不知都这首诗歌的写成似乎是他的绝笔了。清明的雨声,风吹拂枯树的凄凉契合了他人到中年的凄惶心境。或者说对于像他一般的文人清明似乎是清寂寒冷,微雨如泪,叫人魂魄欲断,惆怅不知归路的时节。
杜牧出生于诗书之家,虽不是钟鸣鼎食般的生活,但未受过半点穷苦。祖父杜佑不仅官至宰相,而且是一位博古通今的大学者,著有二百卷的《通典》。这给了自幼好学的杜牧以深厚的家学功底,早在他参加科举考试之际,就曾以一篇《阿房宫赋》传诵于文士之间。太学博士吴武陵击掌称好,甚至跑去向主考官登门直荐。此时的杜牧也是具有雄心壮志,大有干一番大事业的气象。他喜欢言说兵法,可以看得出来他是非常的向往“黄沙百战穿金甲”的生活。但当一个王朝如此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的雄心似乎是多余。多余到连他自己也渐渐的变得没有信心。一度垂落烟花柳巷,过着浪子寻花问柳“十年一觉扬州梦,博得青楼薄幸名”的生活。过着折来春花赠阿娇的萎靡的日子。他似乎此时是想麻醉一下自己。让自己的满腔的悲愤在烟花柳从中消散殆尽。面对“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朝代,他的满身才气和相才之象只是一个花瓶而已。他的错位也就如南朝四百八十寺一般沉默在烟雨中。在恍恍惚惚的岁月中他也渐渐的老去,渐渐的远离着他的理想。渐渐的在咏叹历史凭吊古迹中。在“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枫林间徘徊。最后,时光耗尽自写墓志铭的境地。留下了让人惋惜的一生。
对于喜欢书法的我。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董其昌的一段提款。“余所见颜、柳以后,若温飞卿与(杜)牧之亦名家也”,谓其书”大有六朝风韵”。他的《张好好诗》书法深的六朝的风流气度,飘逸而流动,笔力雄强和他的诗文如出一辙。我想他的才情写于书法,内在的酣畅淋漓气度散发满纸。此时的他定是意气风发,遥襟甫畅。很难让我想到他后来的凄凉和落魄。
每每在清明时就会想到这个唐代的大才子。偶尔还朗读几首他的诗歌。我面对他的诗歌的时候,面对他的书法的时候,心中自然也会感慨一番。而感慨一番的时候我脑海中又经常的浮现另外一个僧人,他是民国时期的苏曼殊。他也是处在社会的风雨的朝代中,他是流淌中的秦楼月。他的诗风弥漫着哀婉凄凉之气,让读者动容。我一直是感觉他和杜牧有着内在的可比性。我也偶尔阅读他的《春雨》“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还经常拿来写成书法。他的《春雨》似乎是杜牧《清明》的一种精神上的承接。都是在百般无奈中过着聊赖的生活,不是他们的错,错却一直在他们的身上笼罩。
清明了该要去祭拜他们。杜牧墓有学者考证在杭州,而苏曼殊的墓也正好在西湖湖畔。我该去祭拜一下,但是我好像没有脸去。我内心很是愧疚我对不起他们。他们的诗才到了现代显然已经慢慢的老去,似乎也是烟雨中的一丝雨。而我却在那些雨丝中拿着一把伞,现代的文明让我和他们产生了久远的隔阂。我和我的同时代的人似乎都很难有人钻入古典的清冷和幽寂中去。很久以前,我在一本《中学生之友》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文章。是一个学生把杜牧的清明改成了一首小令。“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当我看到这个小令的时候我内心一阵欣喜。要是杜牧看到也许也会笑出声来。这个笑声倒不是带点什么嘲笑,定是为这个小子的才华感到欣慰了。
每年的清明,我几乎是在外地。几乎是没有回故乡扫墓。不知道那些前代祖先们的坟头是不是也是荒草郁郁。或者是去年的荒草还没有除去今年的荒草又飞快的速度疯长。记得小的时候和老爸爷爷去扫墓都是带上连到锄头之类的工具。带上三鲜米果米酒,带上鞭炮香蜡,也带上思念前往山坡林间。我自然是最开心的,因为不用上课,而且可以亲近自然,当一次踏青。每当清明老师也会布置一篇作文,而我却每一次都是写到几个字便忘记了踏青扫墓的经过。甚至还埋怨老师为什么叫我们写作文。也总是觉得没有什么文字可以写的。因为我一直在草莽山间听着鸟语闻着花香。留着父亲和爷爷在坟头间除草。我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在树杈间点燃一排的鞭炮,拿着一支烧红的香在鞭炮上一点,又飞快的跑开。听着鞭炮声在山间回环,鸟被鞭炮声惊起纷纷离开枝头,空留枝头在风中摇曳。我似乎也很难明白鞭炮为什么要在这个安静的山间点放。听爷爷说是要让远去的魂听到。我想,是要那些在山间沉睡或者游走的灵魂可以知道我们的思念。但是,当时我有觉得鸟语花香的陪伴那些祖先的灵魂应该是很惬意的,山间的气息,山间的清寂,山间的晴雨,毛竹的清风应该是他们灵魂最佳的归宿。我想,我以后要是如此的回归自然也算是一个美事了。
我写此文之时,外面也如往昔年份雨丝飘飘,微风阵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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