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那些不属于我生命的男人了。尤其是他。要不是他今晚喝醉酒强烈要求我开视频,我似乎忘却了他的存在。
每天早晨睡到十点,中午做饭,洗衣、打扫,下午出村散步、看夕阳,晚上写作,听歌。箱子底的存款虽空空如也,但自由安逸远远超出了经济的范围。当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禁不住猎奇心,问我这么年轻何以耐得住寂寞的时候,我唯有自嘲地用沉默对抗到底。
我爱的他若干年前变的面目全非,且离我千万里远。爱我的人百般折磨蹂躏,不是嘲笑讥讽看我的走姿,就是自私地将痛苦强加到我身上,我认命了,却不是轻易为别人丧命的女人,所以放下恨收敛爱,便选择了与世无争,立地成佛。儿子夭折,我继而被判入不能生育的死刑,便置之他们九霄云外。并努力找回真实的自我。
自从相机买回来,我忙的更是不亦乐乎。前天和女友聚会了,昨个和弟妹去上坟,今天继父和母亲抱着孩子来,我自然忙碌一番。送走他们,女儿恰好放清明假,邀上女友去陵园溜达一圈,归来途中在田间地头欣赏无限春光。这样一成不变而又诗情画意的恬静日子,哪里顾得想他们呢?
他说想我,我信。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想我的人很多,可真正为我想过的有几个?我失去父亲时,想我的人都溜之大吉。他们唯恐我靠肩拖腿,母亲盖房弟弟结婚时,想我的人怕我还不起,索性拉长脸做了乌龟。他呢?藏在隐秘的地方,不发表一句言论。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无望当口,想我的人,想我的他究竟在哪里?
我活过来了,他们全体出动,轮番攻击俘虏我。他也不例外。都说语言是花朵,行动是果实。心知肚明的我,就算再怎么爱他们,也不会为他们活,更不会为他们赴汤蹈火。他的想我更寒心。先是娶了家族指定的千金小姐,后又一唱一和羞辱我,最后谩骂我穷酸装清高。我不需要他的怜悯,我也和他计较不起。我的难过我看怎么受。
他有他的无量前途,他的身份与生俱来显赫。可与我无关。那只是一段懵懂青涩的爱情,深刻是理所当然的,但并不能影响我真正的人生。被迫分手后我就跨上了独木桥,这么多年,无论我的蜡烛怎么燃烧,皆没有他的份。而他不继续他的辉煌大道,怎么偏偏垂涎我云开见月的平和呢?以他的自身条件,想我太掉价。
屏幕那端,他满眼的无助,迷茫,哀怨,忧郁。我像是他的仇人,又像是他的救世主。他的神态告诉我,他还在发自肺腑地爱着我,而且爱的好苦好苦。算不上遗弃,但我果真将他淡漠了吗?他说他想我了,非常想,实在想,我又是那么的会用空间的风景诱惑他,纵然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又怎能拒绝?
面前这个男人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我试图找出爱他的理由和画面。脑海却一片空白。我不该这么绝情,最起码不该这么无情,毕竟他给过我满腔的热情。可怜、可悲的我,竟然连他也排斥出我的体外了么?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一定是我忙糊涂了,再怎么着,我也应该致以同情的问候!他可是治愈我青春时期和婚姻危机的一剂良药啊!
我全新的生活拜他的所赐才得以绚烂多姿。过河拆桥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对我的性格深信不疑,他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只是他现在才明白我可以为身边最亲的人死,却不愿为他、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们重生一回。他疲惫地歪着头,强撑起精神靠在椅子上,腮边明显的泪水让我有点心疼。心疼的忍不住有一股想拿纸巾揩掉的冲动。
我不知道他为谁流泪?这还是我用心、用真,用深情曾爱着、并爱过的男孩吗?十八岁,多么美好的时光,春天,多么亮丽的字眼,而清明前后,又是多么叫人多情断魂的季节。羞涩矜持的我们肩并肩,漫步在我照片中那棵苍翠的榆树下。坡上的白杨树,旱塬地的油菜花,柿园绿荫的景致。还有大妈对我们的殷切祝福。这一切,怎能不勾起我的回忆呢?
从他第一次跟在媒人身后,称呼我爸妈为岳父岳母,又亲热地拉着我弟弟的小手,我就以为他是我命定的归宿。当他义气地说会和我一起承担家庭的重任,我毫不犹豫把我少女最纯真的心交给了他。有缘无分的我们,是遭致老天的羡慕和妒忌了,但婚后那次,老公打得我死去活来,又是抱打不平的他,抱着我,背着孩子,陪我疗伤到底,直至伤口痊愈。
他不是单纯的将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他拉回的是我那颗破碎的心,是我对未来永不灭的希望。为此,我以思梦这个名字记他生生世世。要说肌肤相亲,一次也没有过,甚至连吻,抱,握手,这些正常人的举动,也不曾有过。从我下嫁那个不懂我的男人起,我就如父,如兄,如亲人对待你了。
这样的男人不是英雄是什么?这样的英雄难道不值得我托付终身?
这会他却说英雄是男孩,不是挂着头衔的男人。不是他提醒,我几乎忽略了他是她们的男人,是社会的男人,是世界的男人。他被红绿迷惑了双眼,此后的我,对他不屑一顾。我们的关系闹僵后,痛定思痛,我仍然固守在我心中的圣地。多少年了,他没有再走过这条小路。一次也没有。
女儿思梦的名字是我的心伤,也是我老天安排给我的完满结局。我是容易知足的女孩,做了女人也一样。想不通这时候的他为何重温旧梦,想不通他这时候是触景生情还是彻底清醒?他一向过活的潇洒,怎么不持久消受他的荣华富贵,却跑到烟熏缭绕的网吧,和小毛孩夹杂一起,不觉得有损他的声誉?他说茫茫人海,我却是他最想要见的女人。
我是一株廉价的油菜花,你满园的玫瑰别为我栽。不要以为我是性情中人,我这只病猫发威起来比老虎厉害的多。柔弱只是我的外表,柔而不弱才是我的真个性。和你较劲费人费心,更费我的精力。还是那句,与我生活没有一点联系的人,我何苦这么尖酸刻薄呢?
爱过,足够。想你有什么用呢?和你不可能再续前缘了,但不代表我对别人也是同样的做法。有一种人,只能是匆匆过客。往事也应随着云消雾散。昔日分别时,我送你的幸福,快乐呢?即使你不收好,也该在意我的一片心意。
各自都适应了所处的环境,彼此也有了自己的人生态度。打搅你我会不安然,再说我本不是有心计的女人。你说我从你眼前经过,你不信我就那么无动于衷。心静的人,不管是谁,也激荡不起浪花。坦诚地说,那时没有你的雪中送炭,我都煎熬过来,这时我更不需要你多此一举的慰藉。昂起头徒步行走自如,我习惯了生活随时降临给我的灾难。你要是雨后送伞,一概免了。
你暗里用极端的方式报复我,明里又倾诉者对我的思念和苦痛,你让我怎么看你、对你呢?你想我了,看见了,满足了吧?可你还是不肯走。你在无尽遐想,你在祈求我更多吗?听我的,不要太贪心。和你游山玩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了。和你坐在茶锈品味,我心不在焉,胸脯也闷得慌。和你上床激情,我早过了那个年龄。
至于纯精神的爱情,那是虚无缥缈的,也是不切实际的。
我由鄙视转变到对你的疼惜,给你敷药宁可致残你少点。能给的全给你了,也许比他们都要早,都要多。你说你的柔情我一生不懂,你说我对你为什么不能绵缠软和一毫?好好过日子,好好享受生活,不要对我心存幻想。遥不可及的苦苦寻觅,得到的总是不珍惜。半辈子了,我们什么没经历,我们什么看不透?
看着孩子青春的倩影,不得不承认我们老了,不得不接受我们错过太久的事实。像他们痴情地再谈一次恋爱,绝不会幸福地忘乎所以。你说你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你在任何时候都没有给我想要的保护和关爱,相反,你还和他们落井下石,想想,你都难过。你是现实的,你是正常的,你不想我是你的唯一,也不期望我成为你的最后。
我无所谓的,你是假人,我也不是真心。在你之后分别爱上了几个男人,甚至和他们不离不弃,到这刻都保持着来往。想要让你明了的是,感情有许多种,你便是伤了也斩不断的一种。你称不上我的全部,也够不着我的至爱。和你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成了我给女儿讲的罗曼蒂克的天方夜谭。
今春和以往不同凡响,但明媚的阳光朝我们招手了,这不足以令你振作吗?看见我的超然了吗?不要求得我的原谅,我根本没有记恨你。瞧,麦田的我多么惬意,柳树下的我多么烂漫,你说遗憾的是我的脸上没有笑容。和女友打成一片,引逗着无邪的小毛孩,挽着大妈的臂弯,这份舒心是我的无价财富。这份骨子里的兴奋无人能及。
不要挂念我,不要再说想我,一心一意善待你的亲人,把想我的话腐烂在肚子。永远,永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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