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我记得从小立过誓言：“二十八岁以前不结婚！”然而，自从我二十岁开始，亲戚长辈年年要给我施加压力，逼我去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女孩家相亲，结果是要么我看不上人家，要么人家看不上我，总之没有成果。　

我二十二岁那年，当我的父母看到隔壁十九岁的女孩和人同居，并骄傲地堕了一次胎，我的父母再也坐不住了，非要我在年底前找到对象。我反抗说现在恋爱自由，我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现在我还年轻。父母说，年轻时候找好对象有什么不好，等你年龄大了再要想找那就难了。我想，不成功便成仁，相亲可以让我增长一点见识，多少还是有一点好处的。我只能把我的誓言放过一边。　

晚上，我跟随一个远房阿姨去一户人家相亲，那女孩在上班不在家，我们谈了一个多钟头，约好明晚让女孩留在家里不要出去，我们接着来。当我们告辞回家。在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阿姨说要顺便去看望一下小姐妹。我们在那亲戚的亲戚家闲聊的时候，那人家的女主人王阿姨自告奋勇地说要帮我做媒，包我满意。说是村上林家有位女孩，今年二十岁，人长得非常漂亮，可是眼界很高，有许多人家来请，都被她回绝了，她跟那女孩的母亲十分要好，如果她出面帮我做媒，再加上我的人品，成功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我既充满好奇又不太自信：凭什么人家会看上我？“这一带的几个村子，谁不知道你这个人聪明又老实？”我的远房阿姨帮我搭腔。王阿姨笑嘻嘻地说：“趁着现在时间不算太晚，我们今晚就去试试怎么样？”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王阿姨一起到了林家，刚巧那女孩也不在家，在厂里上夜班，要到明天早上才回家，她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我，林家母亲悄悄地打量我，神色颇为满意。既然主角不在，我们也无意逗留太久。王阿姨和林家母亲说好明天下午我们再来。白天相亲，我可是第一次遇到。　

第二天下午，我见到了林姑娘，她确实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她的身材、相貌和气质，有一种气定神闲的娴静和清秀，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中，她是第一位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孩。在她的闺房里，还坐着她的母亲和五个我不认识的妇女。那天下午具体谈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林姑娘说她原本就认识我，因为我在上中学时，每天步行去学校要经过她的家门口，所有从她家门口走过的学生中，她发现我总是在清晨第一个匆匆走过，她和我还是中学校友，只不过比我低两届，她说她在那时候就注意到我，知道我的学习成绩很优秀，而且从来也不调皮捣蛋，从来不和女学生交往和说话……听着林姑娘对我如此熟悉，而我对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真的十分惭愧。那天我没有说多少话，大多是回答她母亲和另外几人的提问。我不知道她对我的印象如何？但我不能骗自己，我对她的感觉真是好极了。我想我是不是就这样爱上她了？　

夜里，我没有去另外一位女孩家相亲，我已经让远房阿姨帮我回绝了。我不想脚踏两只船。　

隔了一天，林姑娘的妈妈在媒人王阿姨的陪同下，到我家里来回访。通常情况下，女方如果愿意回访，说明相亲过程已经成功了一半。她们会另外找人打听关于我家的真实情况，会上门来了解我家的家庭状况和经济收入。这是相亲过程中的一些必要的程序。我母亲整理得干干净净来迎接尊敬的客人，母亲还说了一大通关于我的好话，迫切希望我能和林家结成亲家。　

接着几天晚上，我都去林姑娘家联络感情，我本性不善言辞，和林姑娘并没有多少话说，何况她的父母都在她的身边，我就是有什么亲热话也是说不出口的。我在林姑娘家一边看那年播映的电视连续剧《乙未豪客传奇》，一边看着林姑娘坐在床沿上手工编织毛线衣。我心里在想：什么时候我能穿上她亲手给我编织的毛衣？我一定会感到特别的温暖和幸福。我就是在林姑娘家坐得太晚，她也从来没有责怪过我给过我脸色，她会一直等我走了以后才休息。我听说有的男的到她家里来相亲，会被她毫不留情地赶出去的。另外我还有个收获，就是我和她的弟弟相处得非常好，那小子几乎已经把我当他的姐夫看待。　

几天后，媒人前来传话，说是让我晚上到林姑娘家写贴子。所谓贴子，就是写好男女双方生辰八字的一份红纸，是江南民间定情的一份信物。男女交换贴子，具有双方自愿的契约关系，是民间承认的一份婚约。　

盼到了太阳下山，我欣然前往。但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林家妈妈却推说林姑娘不在，叫我过几天再去，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煎熬似地过了几天，我又去了林姑娘家，林妈妈竟然推说女儿年龄还小，想过两年再谈婚事。我搞不懂她们怎么会这样，前后判如两人，这算什么名堂吗？我有点生气了，连着十几天没去林姑娘家玩了。其间我听媒人说，林姑娘的母亲听到有人说闲话，说你家里穷，七八年前的旧债还没还清，林姑娘嫁过去会吃苦头的；另外又有几个男的到她家去相亲，其中有一家还是我们镇上的首富，林妈妈贪图富贵，希望女儿嫁个发财人家好过去享福，但她也知道另外几个男的人品没法和你比，所以她正三心二意呢。我听得差点晕过去，我家家境是一般，但也谈不上穷，我家几十年没有外债，说我家欠了七八年的旧债，简直是胡扯；再说你如果看不上我也没关系，可以告诉我呀，何必这样三心二意、出尔反尔，既然叫我过去写贴子，那还推说什么理由叫我回来，背地里还要接受人家的相亲？我觉得这林家有点不可理喻。　

在我第一次到林家的一个月后，也就是我和林姑娘的关系似断非断的时节，我再一次接到了林家妈妈的传话，让我夜里过去，说是这一次真的要写贴子了。看在林姑娘的份上，我想姑且再相信一次，如果这次又是愚弄我，那以后是打死我也不会再相信什么写贴子的鬼话了。　

很不幸，这一次到底还是让我失望了。我在林姑娘的家里，聆听着林妈妈的解释和苦衷，我亲耳听到林弟弟说“从今以后要把姐姐交给你了”，我再偷眼看到林姑娘脸上不知是欣喜还是羞涩的红晕，我真的以为我可以荣幸地成为林家的女婿。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我是高兴得太早了，我真的没想到，林妈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犹豫，还在找借口。林家本是林妈妈作主的，可是，林妈妈居然说：“她爸爸不在家，我不能作主，小李，你还是先回去，等以后再说吧。”　

我一下子怔住了，我没有想到等来等去还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欲哭无泪：林妈妈呀，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是从此失去了一个好女婿，我也因此失去了一个好妻子，你的女儿也失去了一个好丈夫！你这是何苦来呢？　

林姑娘泪流满面地跑上楼去，林弟弟跟过去劝慰姐姐，林妈妈的脸色很难看，我也一声不吭地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