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不知道怎么啦，今年的天气总也暖和不起来。可是昨天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对我说，要清明了，他是去了不了我爷爷奶奶的坟头看看了。让我好好准备一下，代表他去给爷爷奶奶扫扫墓，说说我们的情况。

每年的清明，老父亲总是早早的准备，除了身体不好，不能出门外，几乎每年他老人家都要去爷爷奶奶的坟头看看。对着长眠于大地的爷爷奶奶说点心里话。我让老爸放心，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等放了假我就去。

爷爷奶奶在农村，我小的时候一直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好在我们的县城不大，爷爷奶奶的坟头离我们不远。每次我都是步行前往。前几年我总是带着儿子一起去。可今年儿子读大学了，不在家，看来也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今天早晨妻子早早就出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我看到她鼓鼓囊囊的提溜了不少东西。就问她这是要干什么。妻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从袋子里往出取东西。先是取了一盒水晶饼，经常听我说，爷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家乡的特产水晶饼了。不过那时候经济条件不好，不能像现在这样，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记得那是在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是放暑假。当时家里的一头老母猪下了七八个小猪仔，在一个有集会的日子里，我和爷爷去卖了几头小猪仔。当时爷爷就带着我去食品店买了一斤水晶饼。在我的印象里，一斤水晶饼好像只有八个。还没有回到家，我就已经吃掉了三块。可爷爷却一直没有吃。

那时候年岁小，说不上来心里有什么感受。不过后来几天里，我一天都吃一个。直到我年岁大了的时候才想起，那一斤水晶饼爷爷奶奶都没有舍得吃一块，全都让我饱了口福。后来我当兵了，第一年爷爷病重把我叫回来。当时我特意买了几斤水晶饼，可是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不能吃东西了。不过爷爷看着我买给他的水晶饼，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似乎心里特别的买足。

后来爷爷去世了，可我买回来的水晶饼爷爷是一块也没有吃得了。当时我特别的伤心。记得送爷爷的那天，我特意把水晶饼送到墓地，葬在了爷爷的身边。从此以后，只要我去爷爷的坟前，总是要带上水晶饼敬献给爷爷。似乎这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心结。

妻子还买了香纸，还特意买了一瓶啤酒。妻子说，爷爷在世的时候，还没有啤酒，所以让爷爷在那个世界里也能尝尝现代啤酒的味道。最后拿出了一摞冥钞，说那个年代家里条件不好，爷爷总是缺钱。现在就多给爷爷烧点纸钱吧。

是的。记得我第一次用钢笔，就是爷爷带着我去山上挖草药，后来去城里卖了一块五毛钱，特意为了买了一支英雄牌钢笔。好多年，我一直用着这支钢笔。尽管后来经济条件好了，我也有了几百块钱一支的钢笔。可是我一直舍不得丢掉爷爷买我的那支钢笔。知道去年，儿子要单独出外求学了，我才把那支钢笔送给儿子，希望他能记住祖爷爷。

妻子看起来很心细，我想到的她准备了，我没有想到的她也准备了。最后妻子说，等到去的那天，她在专门给爷爷奶奶包点饺子，让爷爷奶奶在那边能吃好。妻子知道我和爷爷奶奶的感情很深，尽管妻子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不过就在她生儿子的前十五天，奶奶去世了。

奶奶去世的头天晚上我和妻子特一回家去看望老人家。当时奶奶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不过她看到妻子隆起的肚子，执意要用手摸摸，说看不到孙子出世了，可她摸摸也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那天晚上的凌晨一点钟，奶奶走了。走的时候很安详。当时老父亲说，奶奶什么遗憾也没有了。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重孙出世。不过也欣慰了，毕竟她用手摸过重孙子了。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妻子是不能去祖坟的。按说我也不该宿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妻子也就是结婚的第一年去过爷爷的坟地，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这次我们两人一起去吧。”我说。

“可以吗？”妻子很小心的问。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说：“也不知道家乡的风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媳妇就不能去祭奠祖先呢。今年爸爸去不了了。我看可以的。”

中午刚吃完饭，我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因为最近父亲患病，把我折腾的好几宿都没有太合眼。可刚躺在床上，床头边上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我一接原来是儿子打回来的。他说自己刚吃完饭，这个清明节，他要和同学们一起去给方志敏烈士扫墓。

儿子在南昌读书，是方志敏当年牺牲的地方。去年送儿子上学的时候，我也去了南昌。当时正是天热的时候，我只去了方志敏烈士陵园和滕王阁，我觉得在南昌，值得记忆的历史这两件是至关重要的。

“应该去为烈士扫扫墓。这也算是一种纪念。”我为儿子能有这样的举动感到高兴。看来儿子还真的是长大了。再说了，在高中他就已经是一名中共党员，去祭拜革命烈士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对了，今年为祖爷爷扫墓我是去不了了。你是不是和爷爷一起去呢？”儿子在家的时候，一直和我们一起去的。今年不在家了，还能记起这件事来，也是很令人欣慰。看来儿子还真的就是懂事了，长大了。

“你爷爷有病去不了了。我和你妈妈一起去。”我说。

“早就应该让我妈妈一起去了。”儿子说：“我也不知道咱们家乡这是什么风俗。在南昌，我问人家，只要是亲人都可以去的。对了，爷爷怎么啦？严重吗？”

“还是老毛病，都是糖尿病引的祸。这几天正在住院治疗，看样子能好一些。”我说。

“如果不行就去西安大医院看看吧。人家条件好。”儿子说：“一会儿我给爷爷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儿子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我今天打电话来邮件事情想请教老爸。我去给方志敏烈士扫坟，你说该带点什么呢？”

“同学们都是怎么准备的？”我问。

“都不一样。有自己动手做的小白花，也有把自己的成绩单拿着去的。还有花圈什么的。可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方志敏烈士不缺。当年他被敌人抓住的时候，敌人想从他的身上搜点值钱的东西，可是最后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找到。当时敌人还不相信，觉得他那么大的官怎么会没有钱呢。可是当年的方志敏还真的就是没有钱。我想，如果放到现在，别说是方志敏那么大的官，就是比方志敏再小三级的官恐怕钞票也不会很少。”

“我说你小子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我看儿子扯得有点远，于是就止住了他。因为今天毕竟不是交流和探讨社会。他是要给一颗纯净的亡灵送去思念和祝福。说这些社会的现实，真的让方志敏烈士知道了，那在九泉之下还不伤心流泪：“你想给方志敏烈士带点什么呢？”我先问儿子的意思。

“我觉得带什么都不能寄托我们的哀思。”儿子说：“你还记得前年暑假的时候我们去黄河漂流吗？”

“怎么不记得。”说到那次黄河漂流，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心有余悸。当时我们在黄河岸边，我看到黄河水不大，加上边上的一家旅游公司的小姐一直在动员我们，说来到黄河边上，不漂流刺激，那怎么算是到黄河了呢。我和儿子都经不住诱惑，结果一人花了三百块钱，租借了一辆皮划艇，看样子人家的保护还是很严密的。可是谁料，当我们刚飘到黄河中心，上有就来了大水。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黄河巨水就把我们冲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十几里。好在下游人家也有防范，我们才没有被冲的更远。

记得当时上了岸，儿子就在岸边掬了一把黄沙。他说自己要留作纪念。毕竟这是第一这么亲密的接触母亲河。今天儿子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件事情来了呢：“你有什么想法？”我想到这里便问儿子。

“我想把我珍藏的那黄河边上的黄沙送给方志敏烈士，你看行吗？”儿子说。

“送什么无关紧要，问题是你是怎么想的。说来我听听。”我知道儿子这时一定心里有了创意。

“我听说这座方志敏烈士陵园时候后来凭人们的推理修建的。至于方志敏烈士的遗骨到底在哪里，没有人能说清楚。好在方志敏烈士是为了中华民族献身的，所以在中华大地上，对于他来说，葬在那里都是一样的。我觉得，我把黄河泥沙送给他，他一定喜欢。因为他就是在为这片土地才抛洒热血的。”

“好啊！儿子，你记住。我们对先辈们的崇敬，是来自于心灵的真实感受。其实让我说，你带着什么去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带一颗真诚的心去。因为方志敏烈士渴望的不是作秀，而是要让他看到一种希望。要让他感觉到，当年他的血没有白流。他用生命诠释的理想后继有人。”

“爸爸，我记住了！”儿子说：“好吧，我要给爷爷打电话了。”儿子说完挂了电话。可是我开始还有的一点睡意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

清明节，一个寄托哀思的节日！不过我想，活着的人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寄托哀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