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笔至此,我发现那停驻在心路上许多年的一个目光,它温柔温暖得像个老人像个孩子让我看不够,时间的味道仍在日复一日的弥漫于当年,所以我像一个小学生做作业一样又把它的目光拾到了教室,再一遍的温习于是就有了下面的叙述:
我喜欢印度的一句谚语说道:“我没有了鞋,我抱怨,直到有一天,我看见有的人没有了脚”。因为我知道60年代一家比一家更穷。一个兔子窝儿大的茅草屋还是公家的产权。
但是我们家家又都很富有的,富有的是兄弟姐妹多的成“集团军”。为了又一个妹妹的出生,我一个少年的小脚随着车轮慢慢的移动,穿过一条街又是一条街,在夕阳酽酽地接近城市的边缘时,一群孩子从身边跑过来了,又一群孩子从身边跑过来了,唉跑来跑去的都是孩子,我在去买一只出奶的母羊。此时只有几只风筝升在城市的一角飘向不可知的天空,于是命运牵着我来到了小城庆华厂旁边的烈士陵园附近的五二五库家属区,那个平日里连大人都不想去的穷地方。
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我的近邻李大爷一个50余岁的老得驼了背的男人,再说的准确一点儿是他骑着那辆破孔雀牌自行车的后托架把我托来的。李大爷是个旱烟鬼他手里的烟袋锅儿总是一会亮了一会暗的,在一个铁柱廊旁的南侧的一端,我们便拐进了一个临街的小屋谈话,谈话的内容非常地简单就是要买对方的羊。昨天李大爷早早就跟她谈好了价钱是七圆钱整,临进门他又让我只拿六圆五把剩下的伍角钱纸币放在兜里,实在是讲不中的话再拿出来,这样子看来岁数大的人办事儿颇是很老道的。
“这孩子家很困难的,他娘又生了娃儿就凑了六块伍角钱,你看你就卖给他吧。”他笑着对一个穿着很不讲究的半老女人说。“要是别人来可不中,你来了我信得过就行了,我也不想养了就给他算了。”想不到她没回价儿就答应了。
这只羊的缰绳就这样地递到了我的手中。
李大爷推着车子慢慢地走。我牵着它,它不太大矮矮的廋廋的肋条骨像车的辐条每一条都能看得到,唯一的优点是它刚产完小羊它有乳汁可以喂活我的妹妹,因为我的母亲已经四十多了有了我的老妹妹奶水不够才不得已而为之。若知这只奶羊的使命并不算得轻松,它的目光透着几分疑虑和几分饥饿的眼神,一路上不大情愿地跟着我走,当路边有落在地上的芹菜叶子它拼命地抻直了绳子去吃那叶子把我拉着直跟它跑,我见它这样就从远处捡来一些孩子们扔的甜杆叶子给它,它很高兴地望着我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咀嚼着。李大爷说:“这家人家不会养看把它饿的,如果吃的跟上这只羊还是不错的。”
它的眼睛是长长的属于迷惘而又惴惴不安的目光那种,时不时地瞅向我,但一路的观察它好像觉得我对它并没有敌意就渐渐地温顺了。它从我的眼里读到一个新主人对它的关爱。我不时的抚爱它的头用脸蛋去贴它的脸頬,它感觉到我的亲昵用鼻子磨我的手背还用舌头舔我的手指头,我们就这样彼此亲近着一直走到我的家也是该羊落户的新家。
羊圈儿选在我家的南窗台前爸爸是用扳皮钉的门朝东,院子里还有一块空地以前种点小菜它来了就当它的活动场地了。我栓上它就拿把镰刀走了我要去远点的地方给它割青草。这样我每天上学前后总要干活,割草、挤奶是不可少的遇到个阴雨天还得去放羊。
挤奶我是不会的是隔壁对门的马大爷手把手教我的。马大爷家有十几只羊又是羊倌我们那家家的羊都归他统一放。挤奶是很有学问的,先是用一小盆清水把奶头上的赃物洗净,然后轻揉一会儿奶盒大约几分钟之后再从上到下捋奶头,奶水就一道道地溅进我手拿的茶缸里。每次的时间在半个时辰,挤奶后还要把奶盒再揉一会儿说是这样可以多出奶。
这只羊刚来的时候每天只能出2斤奶水,后来爸爸买了豆饼喂它还弄一些它爱吃的草料半夜放在圈儿门口,等我妹妹一岁左右它又生小羊羔了最多的时候出过7斤奶,在奶羊群里可以称得上是高产羊了。
这只羊长高了也很胖了它的脖子和后屁股都是圆圆的,毛发也习习发亮透着满身的精气神,尤其是它的眼睛柔柔的目光像老人又像孩子。这时我和妈妈还有小妹都吃它的奶。我长高了,妹妹长大了,妈妈爱生病的身体得到了营养的补充渐渐地好了起来。后来,我功课紧大妹妹与它打交往最多,下雨天羊倌不放她常去穿个雨衣放羊或割草,但她从没有喝到它的奶,现在想起来老人有些不公,因为我是这个家族的唯一的一个“后”,在家里的地位自然高于别人好吃的总是我先,我母亲一直是药锅身体自然是得照顾了,老妹妹幼小再说羊本身就是为她买的。在那个生活贫瘠的日子里每天能够喝到奶的家庭并不多。我们的那条胡同里的人受马大爷家的影响很深,几乎家家都养一只奶羊有的喂的不好出奶率不高,我家的这只“花花”因为成绩斐然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而倍受大家青睐。“花花”挤奶的时候由于它的奶旺奶水落在缸里总是哗哗地响,所以我就这样叫它。开始的时候它不以为然一点反映也没有,可是天天这样称呼它它似乎知道了我在叫它就有了“咩咩——”的应答声。一人叫惯了全家都跟着叫了起来,“花花”也就成了习惯了每天吃精料的时候总是抬起脸目光善良地看着你咀嚼。样子就像是在说我吃的是草挤出的却是奶谁个不服?!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在老妹五岁的时候,我记得“花花”已经生过四窝十几只羔羊了。她也是个英雄的母亲,可惜它的孩子都让我们给送了人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它现在更胖了,整个身体圆圆的奶水明显不如从前了。这年它挺大个肚子看样子又要临产了,爸爸不让挤奶了说是挤苦了对“花花”不好,可是没过几天“花花”的肚子就瘪了,又如此循环了一个周期。“花花”的肚子还是鼓了又瘪,我们全家都很着急就找位兽医看,兽医说你的羊吃的太好了太胖了不能再怀孕了,即使怀孕了也占不住了,只能当肥羊卖了。我不同意,爸爸妈妈也舍不得,妹妹更是贴着它的脸说是羊是它的“奶娘”不能卖,大妹妹是个动物爱好者每天竟是她与它在一起的时候多更是显得满脸的不愿意。是卖还是养困扰了好长一段日子,最后爸爸妈妈决定过了那年的夏季等等再说。
其实我们一家对“花花”照顾还是相当周到的,外面风紧雪飘的日子它的窝里的铺草几天就扔出去换新的,它的窝边有的是它爱吃的豆壳和羊草,还有我们几个经常在北方旅社门口马车旁扫来的土粮即泡好的马料喂它,草我们买的是市面最好的带緑豆秧的,因为嫩叶愈多羊愈爱吃,谁想到精心的呵护倒是害了它,有几次家里就来了两个买主表示愿出高价买它杀了卖肉,父母没答应才免了它的死期。
我们在那个很困难的家庭羊却得到了很好的饲养。
邻居家都说“花花”它摊上了好主人,不然早就卖掉了。
“花花”在我们家又待了两年。终于有一天爸爸妈妈发话了,它有两年没出奶了还得喂草喂料的卖了吧。那时,我们三个都在上中学需要交学费家里还供个叔叔异地上高中,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没法子。“花花”要被人牵走的头一天我们几个孩子都分头喂它点好吃的,又给它梳了梳身上的毛,小妹妹还贴着它的脸说:“谢谢你把我养大!”。“花花”似懂非懂,它一会儿长长的眼睛木然般发呆地看着大家,一会儿它又像个老人目光柔柔的又像个孩子乖乖的。有时也抗议似地“咩咩——”地叫了几声。我的大妹妹又给它的脚丫里扣了扣陷进的泥巴。
等到第二天它被一个老头儿牵走了,家里的柜盖上多了两张拾圆钱的大票子。我们都去上学了,还没有人赶上跟“花花”这个小东西告个别,但是当我们看到院子里空落落的没了“花花”时都伤心地落泪了。
“花花”走了,我和妹妹打听到买主家偷偷去看过它几次,它看见我们还隔着栅栏“咩咩——”地叫着,后来再看它就没有了。我们想或是被人杀了变成了肉,卖给了饭店或一些嘴馋的人,或是它不能出奶买主又转卖了别人。说句心里话,我们想起它的结局就有一些儿悲哀袭上眉头,如果以现在条件完全可以让它活着直到老死为止,它对我们这个家是有大功的功臣呀!怎么会为了两张破票子把功臣送上了断头台。实在是人类的一大悲哀!为此,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还能想起它还经常念叨念叨它,看来感情这东西不光是对人呀对动物也可能会情有独钟的,我知道我今天,是自己在给自己上了一堂爱动物的课,作业合格不?等待老师的批改是众多的读者。笔者认为自然界有生命的东西都值得爱惜,其实没有他们我们活的也不会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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