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装潢别致、充满喜气的房子中间,兰剑有些梦中的恍惚。拉过冰羽入怀,浸泡在她檀香的体嗅中,兰剑红光满面,张扬着内心的甜美和满足。
“冰羽,你和我,不是做梦吧?”
冰羽使劲地摇摇头,特意抓过他的双手贴紧自己的脸颊,“剑,我们真正在一起了,这儿就是属于我们的家。”
兰剑用心地抚摸着冰羽仍然白净嫩滑的脸,悲喜交织,努力睁大并眨巴着双眼,企图挥发眼眶泛起的水雾。“我们绕了一大圈,二十年,最宝贵的二十年,居然有缘再度携手。老同学都深感意外和羡慕,其他朋友更觉像传奇,我自己也感觉像是做梦!”
“是啊,兜兜转转二十年,经历了多多少少曲折,我们终于有了共同的以后,终于有了携手白头的幸福!”
迈过四十门槛的兰剑和冰羽真实上演了一场经典的爱情悲喜剧。
初初相识到相知相爱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所普通高中。兰剑和冰羽当年都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年纪,在治学严谨、男女界限分明的背景下,两人春心萌动,撞出了炙热的火花。静悄悄的地下交往无论怎么隐秘,最终还是难掩众人耳目。两人努力征得父母的默许,慢慢转为了半公开的恋爱关系。
兰剑家境要比冰羽好,但从小体质弱,高中还不慎患上了慢性肝炎。当时借住在叔叔的教师宿舍里,每天三餐的苦口良药比主食还要讲究。父母对他的期望是身体大过一切,在升学和择朋友方面一律放宽政策,早早把冰羽当媳妇来疼爱。
冰羽也是父母掌上明珠,生得乖巧水灵,在姊妹四个中是最出众的一个。父母对她寄予了厚望,对她婚事的把捏更显慎重了:兰剑家门楣显贵,特别是兰剑舅舅在县劳动局担任一把手的背景,尤具吸引力,可兰剑的身子骨又成了鲠在喉咙的鱼刺。父母的态度是游移不定,时冷时热。
在临近毕业的日子里,兰剑心思沉重。看着同学们全力以赴地备战高考,自己好似折翅的孤雁,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伙伴们整装待发。冰羽也察觉出兰剑情绪不对,趁着自习结束到熄灯前的间隙,偷偷闪进兰剑的“单间”(叔叔多数时候下班回家)。
“你怎么来了?刚做完四大张试卷还不赶紧准备休息?”坐在书桌前的兰剑语气冷淡,明显地言不由衷。
冰羽弯下腰,探头盯着兰剑的眼睛,假装气恼地说:“不欢迎我来呀,那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打搅你!”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唉……”兰剑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冰羽的手。
“别唉声叹气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今年你身体不好,眼前的高考无望,我和其他同学也只是尽力而为,这样的普通高中真正有机会升学的能有几个?我们还是要把眼光放长远点,别像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冰羽劝慰着,眼睛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凭这不争气的身子,我还能有什么出息?连你爸妈也瞧我不顺眼。前天来你家的那个女人神神秘秘的,是给你说媒的吧?”兰剑放开冰羽,起身倒水。
在兰剑转身的瞬间,她忍住笑,从背后抱住兰剑。“你怕我飞了吗?要不然你我演一出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让我少受夹你和父母中间的累!”
“你疯了?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兰剑把冰羽的手松开,转身搂住冰羽,温情脉脉地耳语。
“迟早有一天,你会成为我最幸福的新娘。你赶紧回宿舍,明天还要早起呢!”
兰剑性情敦厚,对冰羽满心地喜欢和关怀。尽管热血涌动,但兰剑顾虑传染,两人之间的亲近也仅限于拉手和拥抱。
“恩,那你别多想。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我只要你记得吃药,记得坚持!”
活泼细腻的冰羽,给兰剑无助的心田注入了最生动的阳光。兰剑也坚定了拉住冰羽的决心,也有了面对冰羽父母冷漠的勇气。
毕业后,兰剑的病情好转,舅舅利用关系将兰剑和冰羽都安排到县里的火电厂做了两名合同工。冰羽父母的脸色也终于转阴为晴,每日工作之余,两人都黏在一起,度过了一段花前月下的浪漫时光。
吃完晚餐,两人习惯来到工厂不远处的公园散步。习习月光下,冰羽最喜欢把脸贴靠在兰剑的胸膛上,双手紧绕兰剑的腰上。
“剑,我这样赖着你,累吗?”
“不累,只要你喜欢。我愿意一辈子被你赖着!”
“我喜欢,嘻嘻!”
“冰羽,你不嫌我是个穷光蛋?”
“不嫌,虽然我们现在穷,但只要我们俩同甘共苦,日子总会越变越好!”
“我一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相信我!”兰剑勤奋好学,很快就成了厂里的一名技术骨干。
“我不害怕穷,反而担心你有钱变坏了。特别是以后有了新成员,我老了丑了,你怕是再也不疼我了……”冰羽的声音有些走调,身子也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
“羞羞……说说那个新成员是谁?在哪里?”兰剑忍俊不住地伸手咯吱冰羽的腋窝,冰羽被吓得飞跑开了,兰剑紧随后面追过去,撒下一地的青春欢笑。
可没想到,单纯的情爱很难在现实立足。棒打鸳鸯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冰羽家一个在重庆开服装店的远房亲戚,别有用心地挑唆冰羽父母,让他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先是强逼着冰羽离开了效益不太好的火电厂,到重庆亲戚那里帮忙做事。
分割两地的兰剑和冰羽,只能靠着书信来维系情感,这怎抵得住双方父母的僵持和现实的消磨?半年来,冰羽的身边也多了一双关注的眼睛,是对面服装店的老板儿子,那个亲戚更是热心地在其中说合,兰剑从冰羽父母冰冷的言语里听闻到这些消息,逐渐地心灰意冷。一气之下,他一声不吭地离开火电厂,独自跑到广东东莞打工,断了和冰羽的所有联系。
三年的恋情,点燃如燎原之势,幻灭却来得悄无声息。失望的冰羽很快和那个老板的儿子结婚了,兰剑在一次醉酒后被一个暗恋他的女同事扶到了外面的出租房,后来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家人。
在床上,冰羽枕着兰剑地肩膀,旧事重提。
“兰剑,当时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只感觉沉闷的生活好像一堵墙,堵住了我所有出路。独闯东莞,就想打拼出一番事业,为你我开创出一片新天地。完全没想到,一个转身就是二十年。”
漫长的二十年,也好似眨眼一瞬。
2009年年底,兰剑和妻子心平气和办理了离婚手续,各自把事业做得红红火火的强人,居然无力经营好婚姻,家早已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从小生活在外婆、舅舅身边的女儿还打来安慰的电话:“爸爸妈妈,我差不多十八岁了,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不想你们再为了我捆绑在一起,我希望你们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幸福。加油!”懂事的女儿让父母鼓足了勇气挣脱了枷锁。
兰剑除了留给自己栖身的房子外,其他的资产都留给了妻子。曾经一再表示要为兰剑生个儿子的隐秘小情人,也赌气要了十万翻脸走人。兰剑对这些早有预料,金钱可以卸除身心的疲惫,何乐而不为!
兰剑放下所有事务独自回老家过节,年老的父母面上带笑,心底却着急上火,暗地里托人帮忙说亲。无意间,竟然得知冰羽也是带着孩子单过,那一刻,兰剑平静的心又泛起了浪花。
依靠中间人的串联,相隔了二十年之久的两人在电话里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恍然如梦。
“你,还好吗?”几乎是异口同声。
“还好,你呢?”又相同的答复,两人都禁不住同时笑了。
一年后,两人又携手来到火电厂外的公园里。
“我又变得一无所有,你介意吗?”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怕穷日子。只想身边有个真正懂我疼我的人!”
“我也是浪费了二十年的时光才弄明白这个道理。冰羽,让你等久了,等苦了!”
“这是老天给我们的考验,也是完美的成全!”
两个初恋情人,兜兜转转二十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本身就是个传奇。初恋的故事,永远是传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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