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仅此一句就干净利落的让菊花顽强的个性跃然纸上了。于是那萧瑟的场景就不自觉的涌过来了。霜天,枫叶,枯萎的绿和呻吟的黄,南归的雁,寂寥,天空高而酒冷清,云依稀,一两声悲鸣是留恋更如挽歌,再也不复是昨日的繁华了,春的丰盈,夏的喧哗,秋,到了瓜熟蒂落,酣然收场,一望无际的空旷,一切如雕塑凝固更是无语,无论如何的你的行走,寻觅,焦灼,都无不带着沉闷的回声。原来成熟也如同生命在幼稚中感悟走向坟墓,一个轮回,自然且从容。
我童年时代的家是老的房子,我的心智远比我的年纪要老成,于是从小便最爱的是看书,我说不清楚到底是喜欢或者害怕寂寞,的确,享受宁静与背负寂寞是很难区分的,有时候就因为微笑的感情上的变化而截然相反。我很想在深秋的物候独自在落叶的树林中漫步,累了,坐在光秃的的树干下仰望蓝天,那阳光没有什么颜色,凉白的,高且远而瘦,就这样想闭上眼睛,但是心却会疼得紧,怕这么一闭上眼睛就要被放逐在黑暗中了,没有什么可以提示你,没有花开叶落的遐想,就只有那徘徊无措的风,呼呼的叫着,不知道从哪里吹来,更刺进了骨髓的落寞呀,你如落在土地里的种子无奈压抑着迸发的冲动,有有隐隐的失落与孤单呀,下一个花季还远,而心痛却那么近,。更不能去看夕阳,当看着突然爆发的一天中最不甘的模样擦着山峦,挂着树梢,就在你面前掉落,溅红了你的衣衫和头发,有哭的渴望却无力去哭,只是颓废与震撼,那荡涤心灵的注定的悲伤。
门前有一块空地,用青石板铺的,青石板的空地前有一眼井,我归来就在门前傻傻地坐,屋檐下有班驳的雕刻着岁月的开裂的梁,在左手有一条石凳,由南向北横躺着,在石凳前是一方小小的黑泥的花圃,而右手的小路悠然通向村口的梧桐与河流。
我并无看见过菊花的萌芽,那时候还有枝头累累的果实,有嫣红的鸡冠,有绚紫的的蝴蝶,她就是在那脚下开始的吧,或者我记错了,她们或许更早,就是那样自由自在的挤在花圃中了,那叶子如手掌。而我没有仔细想过这些,在绿尚还算繁华的时候没有开花的绿都是极普通的,并无夺人视线的资本的。但就是在炎热最后疯了一把褪去的时候,秋高气爽了,进而西风飒飒了,添了衣裳,蝴蝶飞去了,只留下那棕黄的茎,鸡冠萎靡了,徒余几点黑羽,那簇拥在一起的就只有菊花了呢,并不是修长玉立的杆子,就是糅成一团,一圈的琐碎的绿,绿到看不见枝桠,就是不分彼此的。那花蕾有意思,类似旗袍上的纽扣子,小而硬,先是几片绿的透明的花叶包着,看着嫩,结实。慢慢的那绿玉般的花叶舒展了,你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但排列整齐的花瓣,这时候就像那夏天里骄傲灿烂的向日葵,后来那一层层的就轻缓有序的绽放了,由外延伸到里,先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衬托出一粒玉珠,待后来才发现那是无数纤纤柔荑的交叠呀,错落分明,恰倒好处,就那么知心的在阳光下笑了,开始笑得含蓄,一朵两朵,后来笑得热烈,十朵百朵滚成一个燃烧的球,在那冷清里欢快的滚。窃窃私语也好,放声歌唱也好,就在路边,在院后,在你经过的路上。
我并不喜欢那些刻意栽培的所谓的名贵品种,那少了底气,篡改了本意。固然希奇古怪但总是孤单,让人敬而远之,惟恐伤在轻轻一抚间。这与那野的比,就算是两个不同的阶级吧,前者太端庄,妖艳,不可接近,后者就野性而随意,但绝不是轻浮,那是激烈,憧憬的渴望,这总也是融合不了的。
而我最爱的菊花也不在房前屋后,而是在地里,在海边,这里的菊花更野得纯粹,没有任何门前窗下一丝丝的的呵护。这里的菊花才是最倔强与调皮的精灵,她们从石缝中突围而出,身体扭曲,攀缘,或者斜倚,但花茎都是顶聪明的,纤细且带着韧性,应潮水而来,应潮水而息,在盐碱的地里越发看着这骨子里的浪漫与坚持。问花中谁能出其左右?就是要在艰难的环境中快乐地活,面对着大海,翩翩舞蹈。
我曾被这一切深深感动,在那花从中自由的跑,疯狂地叫,那浓烈的芳香,那瘦小的花朵,那一路的金黄。那让我不能自制,藐视一切的力量。
确实,最美的菊花并不在开得形状,不在雕琢捆绑的别致,那恰恰伤害了最真的美。有时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吧,酝酿着一些东西,比如菊花这独特的个性,那偏执霜雪的痴狂。
或者静下心,在秋日里泡一杯菊花茶看这菊花当是不错的选择。就在冷风中看这花开放,在眼前里水中,闻着浓郁的芬芳却感受着那几丝清苦,更让那暖中带着枯涩的茶水引着香气进入身体去了那渴望而轻薄的燥气,那么就悠然了。
为人应该如菊吧,纵使再多的困惑与矛盾,都要冷眼看清楚这一切。炎凉必然不能避免,但心若平静潮便也平静,与人与己切不要那么焦躁的压仄着,索性就在那寒冷中拼搏一回,但也要是那知己的人。我愿自己如菊花,纵然不是花中最美的,最雍容的,最富贵的,但也至少野了一回,留下身后一个世界,然后自由的死在蓬勃前,这也是一种姿态,另类无人赏识的姿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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