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忆亲人

我逝去的亲人

在清明

从乡下

一一走来

一

奶奶

曾举起笨重的菜刀

用力地剁着猪草

那右手

还缠着绷带

逝去时

骨瘦如柴

因为

她得了食道癌

二

爷爷

我是素未谋面

仅出现在父辈和奶奶的故事里

我知道

您走时

狠心撇下我大家闺秀的奶奶

还有六月大的我的父亲

您是迫不得已呀

仪表堂堂知书答理的俊秀

因病去世

才二十几岁

您知道

我的奶奶忍受多大的痛苦

您知道

我的父亲

为逃荒

扭伤脚踝

从此

一瘸一拐

三

外公

练就一手漂亮的行揩

可惜

年幼的我从不会欣赏

外公

在潦倒时还不失潇洒

朋友旅游

他在家

作辞研磨

自得其乐

临终时

是某个夏日正午

靠在竹椅

不疾而终

毫无痛苦

四

四姑奶

在姑爹去世之后

独守荒山

说是过不惯城市生活

田园生涯

倒也自在清闲

老后

被接到城里

常站在门口

手搭凉棚念故乡

忽被车撞

念念不忘的是

回家

死后与丈夫想望

五

舅爹

是典型的乡村教书匠

正直豪爽深的家族与邻里的景仰

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正可谓事业家庭相得益彰

可是

不如意长此以往

舅爹爹

倒在肺结核的魔爪之下

我常搀着他

看天边的月

他轻声细语把知识教我学

害怕传染

总尽量避免和我面对面地说

我知道

他对我的疼爱万千重

所以

他去世时

一纸追悼词竟让年幼的我失声痛哭

六

婆婆

是奶奶爷爷的母亲

自然是经历着丧夫之苦与失子之痛

却以柔弱的肩

挑起大梁

身为地主婆

站立打哆嗦

在批斗时

曾经据理驳

扫四旧时

已有痴呆的她

笑话也曾闹过

七

外婆

小巧玲珑三寸金莲在我梦中款款走过

三年整

我在外婆的呵护与爱抚下

寒冬时睡在外婆脚头温暖的被窝

大立柜长衣襟

藏有我喜爱的各色糖果

为什么

好人总多磨

外婆患怪病

坐在床头把蜻蜓捉

迷糊中

唯一识得的

是外孙我

三公（奶奶的后夫，比我爷爷长一辈，故称公）

生性风流潇洒

总记得他一头光滑顺溜的白发

他一直那么洁净清爽

也把我当作嫡传孙子看待

曾与奶奶有温暖的二人世界

可惜，媳妇不贤

常遭责骂

于是

我家成了他常常光顾之地

吃喝不分家

三公喜酒

也死于酒

在一个下午

农活忙完之后回家的叔叔发现

三公倒在河坝

鲜血汩汩

三公摔死在楼梯下

只为去河里拣拾落物

亲人一片凄惶

如此下场真想不到呀

为什么

我的一位位亲人

这么鲜活

从我面前走过

他们的亲切话语

他们的音容笑貌

他们对我的好

一一浮现

哦

正逢清明

我要把你们的故事述说

述说……

2010　3　30　16：53于萧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