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写于最前，算是个题记吧­

一、

想起来学车似乎是突然的事。也许是心血来潮；也许是因为身心有些空，就去驾校报了名。

给亲朋好友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现代人嘛，总得要学会开车，不然在一个环节上就跟不上时代了。

­报完名就是体检，体检没什么，痛苦的是体检的过程，居然让我跑了三次，不是不上班就是停电。­

体检过后是交通法考试，考试不难，除了死记硬背那本书，就是在网上做题目。­

考试当天，大概下午1点左右到驾校集中坐车，一路颠簸至驾考中心，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整个候考区里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就象一个农贸市场。

每一个候在那里的人都是度秒如年，都期盼着叫到自己的名字进考场。

­如此等待了接近2个多小时，才轮到我进去，­

考试在电脑上进行，这方式对我很有利，答题时间不到十分钟，成绩为99分。­

顺利地通过了科目一考试，愉快的心情总算是抚慰了之前痛苦的经历。­

二、

理论过后，就要上车学习了。

由于我离开学校已有几年，在社会上闲散惯了，早已没有了学生时代的自觉性。­

现在突然开始拜师学艺，猛然地要听从师父的管理，心理上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同车的学友们来自四面八方，有老板，有打工一族，有为休闲的，有为了学门手艺求职的。以30岁以上的男士居多。

也许学车的学员自来熟吧，大家很快就聊上了，互授学车的技巧，绝不保守。

教练35岁左右，高大魁梧，戴着帽子和墨镜。不苟言笑，给人一黑老大的感觉。­

记得第一次辅导我的时候，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让我开车。看我一脸的茫然，他疑惑地问：你不懂车吗，你骑过摩托车么？我说，除了自行车，我什么车都没摸过，零基础。于是，他告诉我哪里是手刹，哪里是离合，哪里是刹车。然后让我抬离合慢慢起步。在他的指导下，车子终于前移了。

那一瞬间，对于完全不懂车的我来说，陡然有了一种成就。

花了一个小时，总算弄清了车的基本构造和原理。接下来就是倒桩训练了。­

一辆车，7到8个人，12月的寒风，0下几度的温度，几个小时的苦苦等候，才换来每人每天30分钟的练习时间。­

由于多年以来，我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磨练写作的文笔上，所以总是俯于案头，或面对着电脑，不怎么参加体育活动，也让身体的协调性太差。练习进库的时候，既没距离感，也没方向感，整个一笨手笨脚的，就是倒不进那个库，还真是寒风中几个小时的回眸，才换取半小时的擦肩而过……

师父之前是从事汽车维修的，相对其他教练来说，受教育的程度算比较高的，不仅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有时还出口成章，对学员也比较严厉，不满意就训斥，忽儿说偏左，忽儿说偏右，恨铁不成钢。很多时候我在想，我这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淑女，在师父的眼中，是不是与大笨蛋划上了等号？

其实师父对我算好的，总是不停地安慰我，说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不要太逼着自己，也不要太急于求成，慢慢来。也许是我太后知后觉，一个礼拜的时间，终于耗尽了师父的最后一丝热情，后面的日子里，他变得不怎么搭理我了，即使教我技术，也是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我开车时其他学员最好是下去，免得把头撞晕……弄得我哭笑不得……

平心而论，这个学校还是很不错的，教练们还是相当专业、相当负责的，在我最郁闷的时候，连校长都说亲自出马教我。而有的驾校师父一到训练场地就叫学员陪着“斗地主”，打赢了几把才讲几句密诀，要是他老人家输了钱，大家都没趣，各人去考虑后果吧。想起之前去其他驾校参观时看到一教练带着一帮学员在训练场斗地主，为了几元钱和学员们争得面红耳赤，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的，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教练接过学员们递来的烟后，左耳朵上夹一支，右朵耳上夹一支，嘴上还叼一支，整个一做家俱的木匠。

那段时间，学友们的冷嘲热讽，师父的冷言相待，严重的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把师父刚换的新车在竿上狠狠撞了一下，其后果可想而知，被训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大哭了一场……

因为对于机械和方向的白痴程度超出了我自己的承受范围。于是，我给自己下的定义是“反应迟钝，行动迟缓”。

深知先天不足，就以勤补拙。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大好青春”都献给了这几亩三分地的练车场，我刻苦训练、挥汗如雨；我买倒库软件，向学友们虚心请教，反复琢磨；我看学车的的视频看到大半夜……

在经过了一个礼拜的努力后，师父说我可以考试了。

待考的过程依然痛苦，苦苦等了一天的结果居然是天太黑了轮到下星期，这都不算什么，更痛苦的是下一次居然也苦苦等了半天，到下午才轮到我们上场。

下午考试时，我是打头阵的，虽然很紧张，但还是通过了。

回去的路上，师父说我是表现得最好的，同时把其他人狠批了一顿。

“佛说前世500年的回眸，才换取今生的擦肩而过”是我倒库不进时体会最深的一句话。

“风住尘香花已尽，守得云开见月明……”是我倒桩考试成功后最深的体会。

三、

桩考完后，就是场内路考的训练了。

所谓场内路考，也就是侧位停车、过圆饼/单边桥、斜坡起步，定点停车。

其中侧位停车比较容易，关键是过圆饼和斜坡定点停车，难度太大，在我看来，跟玩杂技似的。

第一天，师父教我过圆饼，我腾云驾雾、我雾里看花，师父说向左我就向左，师父说向右我就向右，就那样在他的指挥下机械地打着方向，整个下午跟梦游一样，唯一的感觉是，在大冷的天气里，我却热的浑身是汗。

连续练了三天的圆饼，没有一次能安全通过的，每次要过的六个饼不是前轮碾着过就是后轮碾着过，反正就是没有一个饼能逃过我的“毒手”更可恨的是有一次居然压中了8个（有2个饼被车的前后轮各压一次），师父“表扬”我说：“不错，你只压了8个，以前有个学员压了10个，你比他厉害……”正当我在享受师父的“表扬”时，突然手不听使唤，把档换错了，3挡当成了1挡，差点撞到人……慌忙中赶紧低下头看档位，师父说眼睛不许看……

书上说一只蝴蝶在太平洋的此端某处闪动一下翅膀，太平洋的彼端一定会引起一场龙卷风……以前一直不明白这句话，学了过圆饼后，总算把这句话领悟到彻底。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蝴蝶效应。

整个练圆饼的期间，我在大街上走路，都有走s型的冲动。

单边桥虽然比圆饼要容易，可对我这个笨蛋级的人来说，难度也不小，不是前轮上桥后后轮掉下来，就是干脆上不了桥。上坡起步和定点停车就更不用说了，熄火属正常，不熄火绝对是意外，停车时不是前面压线就是旁边太窄，有一次居然差点撞上学校的花坛，还好师父他老人家及时救了我……

虽然我学得很烂，但还好有个伴，跟我一起练的还有一个已年过半世纪的大妈级学员。她的技术和我不相上下：离合不踩到底、熄火、换错档、掉桥、压6个饼，都是常有的事……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师父不在车上时，我都不敢放肆地开……

也许是有共同的话题，为此我跟那个大妈级学员成了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每次练车时我都会约上她。

在经历了半个月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的煎熬后，终于迎来了科目三（小路）考试。

考试前一天，师父把我们带到驾考中心实地训练，主练圆饼和定点停车，师父说这二项必考。

那天下着雨，车轮在雨水中连滚带爬了整整一天，我清楚地记得，只有三次跌跌撞撞地过了6个饼，只有2次定点停车到了位的记录。

这次考试的是两男两女，大妈级学员和两位大叔级学员，外加我。练到天黑后师父拉我们打道回府，车上四个人（大妈级学员和一位大叔级学员都是事先找了关系的，另一位大叔级学员虽没找关系，但技术是很过硬的，所以他们三个通过都是没问题的），只剩我一片茫然，考也不是，不考也不是。

记得有位女作家说过：当你不能与男人情投意合时，你总是可以离开他。

可是，当这个“他”是一个国家，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时，你又能怎么样，你逃避得了么，你唯有努力适应这种花了钱才能解决事的现象……

于是，我决定考。万一考不过，下次补考时花钱来适应“它”就是……

考试那天很冷，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冰冷而疼痛，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加油！

待考的过程依然是痛苦的，饥寒交迫，外加紧张。

侯考亭里挤满了各地来赶考的考生，说着各地的方言，担忧着各自未卜的命运。

每一名上场的考生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战场，或成功，或失败，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下车，如凯旋的将军回来和每一位师兄弟握手;或者在一片惋惜声中土头土脸地回来，等待20天后的补考。

到了11：30终于听见广播里叫我的名字，怀着错综复杂的心情走进考场。

考官是个40几岁的男人，威严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温情，冰冷的眼神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柔情……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刚好选中了我们师父的车。

看着那辆不显眼的车，突然感觉比见到我妈还亲切。

老实说，我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只想着力求把每一个动作做好，至于结果如何，我没有去想。

第一次定点停车过了头，又压中了一个饼，所以不合格，轮到第二次时，停车又不到位，考官阴阳怪气地说：扣二十，好好去过饼吧，注意，饼可不是好吃的，碰一下就是500元，你自己看着办吧。

也许是被激发了，第二次过圆饼时，我居然非常流畅地就完成了。

下车时，我走得很慢，我知道，这次能考过，主要是因为熟悉车况，

面对眼前这辆陪伴了我几个月的车，走在寒风中，我深情地多看了它几眼……

终于结束了场内路考，回家的路上，阴冷的天气我却有着阳光般的心情。

四、

最后一场考试是考实际道路操作，然后驾照就能拿到手了，虽然胜利在望，可现在还是黎明前的黑暗。

第一次路训是在元宵节前，年后的街头特别冷清，开车走在空空荡荡的路面，感觉又温暖、又凄凉。

我一直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一坐上车，就东南西北分不清了，只知道前进。平时坐车只是“顺带”看看红绿灯而已。可现在不行了，是自己在开车，得按照交通法规行驶。红灯绿灯，路牌指示，统通都得照顾到。坐到汽车上，路上什么人都有，自行车、摩托车横穿马路的，大有人在；还有不少行人，艺高胆大，站在马路正中悠悠的晃行，和汽车较劲，因此我常常被惊出一阵冷汗。

我知道，这些都是对我们技术和心理的极大考验。

说句公道话，我的师父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师傅，虽然在犯错的时候会口气比较严厉，但从来没有过分的话。有句话说：十个师傅九个骂，我在训练场常常会见到指手画脚地骂学员的师傅，还有一些师傅简直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我非常庆幸我没有遇到这样的师父。

在洛王驾校，除了认识我的张师父，我还认识了学车生涯中的另一位师父，他姓胡，他也是洛王驾校的教练，胡师傅看起来很精神，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着一身笔直的西服，梳理得很有型的发型，非常自信的眼神……他的一班徒弟都看起来特别团结和自信，据说他的学员通过率和我们张师父不相上下。于是，我开始崇拜起这位明星教练。

没想到的是，在之后的学车生涯里，胡师傅成了我不是师父的师傅，也成了我生活中的好朋友。

有空的时候他会教教我，最经典的莫过于我的“加减档”，胡师傅用四个字就解决了我的问题。他说，你在挂挡的时候一定要柔情似水，想想初恋的感觉，看你还会不会那么恶狠狠？我哈哈大笑，下次挂挡的时候，果然温柔了很多，连张师父都说我换挡的姿势越来越好看。

在路上练习了几天，学到了一些基本功，于是师父带我们跑长途，走盘山公路。

烟花三月，沿路都是桃花，油菜花的香味。师父对我说：好漂亮，可惜你没有办法欣赏。

是啊，纵然风景再美，可我人早已晕晕乎乎，连看前方都来不及……

只能沿着蜿蜒山路慢行，忽然前方一处急转弯，唬得我一惊一乍的。

十七八弯拐下来，开车的手足发软，坐车的也气喘嘘嘘。

后面的大姐不停地指挥我，让我更是手忙脚乱，越发不到位。我知道，旁观者清，别人开时，我在后面也是明镜一般的，甚至比教练还教练的，只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车中啊”。

说到底，最紧张的应该是副驾驶上的师父，因为他要随时为我们处理情况。

于是，一路下来，师父都靠着一根根香烟来刺激紧张的神经。

四围寂静无人，风在耳边直叫唤，颇有点“天苍苍，野茫茫……”之感。

经过一个礼拜的学习，渐渐适应了拥挤的车流，在不象从前那样‘挂挡挡响，开车前闯，熄火的初级阶段了。

高兴之余，和师父的分别也渐渐走近，路考一天天迫近，分离近在咫尺。

路考那天，我提前半小时来到驾校等师父，相伴时难别亦难，心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突然涌上心头，第一次感觉这清晨的阳光如此凄凉，第一次感觉今年的春天怎么来得如此早，一不小心，连花儿都落了一地……

突然想起诗句“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回想这么多日子里的喜怒哀乐都由它而生，尽管师父对我很严厉，但都是为了我好，想想前两天刚好赶上30几度的高温，在车里就象一个小型桑拿室，而师父在这种环境里一坐就是整个中午，大汗淋漓的在车里指导我，一点点纠正我停车不到位的坏毛病，讲述路上应注意的小细节……

路考是在107国道上进行，这次师父的车上就我一个人考试（其他学员有的考过了，有的等着补考）。

为了让我能顺利通过，我们提前一小时赶到考场，师父说让我在考点来回再开两圈，主练我的致命弱点——定点停车。

老实说，经过前三场考试，我已经不再心如撞鹿一般，几乎可以从容面对了。练到最后一把时，我对师父说，我好像对定点停车还是没有什么感觉，万一我考不过，你可不要生气。师父笑笑说，我不生气，我只是内疚，怕我没有教好……不过我相信你会停好的。我摇摇头说，听天由命吧。

师父刚走，就开始考试。

没想到，第一批就念到我的名字，和我一车的还有同校的其他四个人（两男两女），考官是个40几岁的男警官。

前面第一个男生开得不太理想，很多动作都没做，轮到我时，我按照师父教我们的那一套：绕车一圈，“报告考官，车检完毕”上车，调座位、系安全带、看反光镜、后视镜、检查仪表……“报告考官，仪表正常，请指示”……“报告考官，喇叭是坏的……”考官不信，伸手自己去按一下，才点了点头……开始起步，不知道是我技不如人还是前面那男生选的车太破了，居然熄火一次，换2挡的时候居然挂挡不入，用了我好大的劲都挂不进去……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小时候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才挂上……

一边开着车，一边想起好友为我唱的饯行歌曲：

当你考试的时候，你的手在颤抖……当你考试的时候，你的脚在哆嗦……当你考试的时候，不知道离合是什么……当你考试的时候，请让考官为你踩刹车……（改〈当我想你的时候〉）　

什么叫绝望、失望？当我遇到这辆破车的时候才真正品尝到这种滋味，种种坏的结局我都预想到了，觉得无脸回去见江东父老了。顿时后悔不已，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学车，为什么找这罪受？好象找不到受苦的理由啊。

开了才几分钟，才加到3挡，就听到考官的指示：请靠边停车。

这时我根本没怎么在意了，心想，反正已经熄火一次，挂挡不入一次了，补考是指定的了。

于是，我沮丧地点了点头，随便找个地方停了车……没想到，这次居然停的非常标准。

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我顿时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神助我也，还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们5个人全部考完后，考官看了我几眼，很温柔地说：2号不错，很有安全意识，速度和挡位配合得很好，尽管熄火一次，挂挡不入一次，但考虑到车子确实太破（因为同车5个人全部熄火和挂不进挡过）就扣20分，结果为80分，不用补考了。其他几位除了熄火的问题，还有很多毛病，比如说：连续空挡滑行（因为没挂进去）、挡位和速度配合不恰当（40码的速度一直用2挡），起步后溜、安全意识不够、停车不够标准……准备补考吧，1号先来……

我一时莫名其妙，哭笑不得，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最后的结果是，2个男的考了2次都没过。另外2个女的补考才过的。

终于结束了我的学车生涯，回想这么多日子的喜怒哀乐都由它而生，这一段日子我将永远记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