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曾相识
望着小于珊消失在机场登机口,我的眼圈湿润了。这个与我共同工作的同仁,终是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生她养她抚育她的祖国。今天我特意来机场给她送行,送她经停北京去遥远的国度去找他离开多年的夫君,并且定居在异国他乡。本来她是一个坚定的留守女士,要为自己从事的事业奋斗终身。可是,就是和她主管领导在工作上、情感上产生了异议,她处处受到了为难,一直到无法继续工作的地步才恋恋不舍地放弃自己热衷的事业,离开她热恋的故乡。这个职业女性一个理科硕士正在事业上大展宏图的时候,潸然被迫放弃了... ...而我们的机关事业科研项目依然照常运转,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停滞,主管领导也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惋惜,连个客套的送行也免去。可怜的小于珊,一步一回头步步泪水流地走了... ...我呢?只能仰天长叹,一个会有成就的的女性就这样悄然无声地离去了!不知道是人为的悲剧?还是制度的悲剧?当我离开候机楼时,终是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
当我揩干泪水时就有人喊我的名字!回头望去,见一个女性向我招手... ...经过仔细辨认,还是没有想起向我招手的女性到底是谁!
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了手和我握着,并且在我的名字后冠上同志两个字:“你真的认不出我了?真是... ...”
“邹娟娟?邹娟娟!真的是你呀!”我握在着她手说:“一时老眼昏花了... ...”
“想不到,哪么精密的你,也落化的忽忽略略,令人不解呀!”
我笑了,对她说:“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一般不太爱女性身上侧重,连记忆也时不时溜号。也许是岁月不饶人... ...人生易老天难老... ...”
“行,你行。还是和我绕。走吧,”邹娟娟手一伸:“你不是来乘机和下机的?行李都没有!怎么样,到这里来干嘛?”
“送一个朋友。你呢?”
“刚下机,准备转车到凌城去。”
“噢,我们的老主任在那里当市长!”
“不,是市委书记!”
“哦... ...老主任,不!刘书记好吗?”
“还那样... ...记得你说过,好人不当官,当官就一般。看来你说对了,老刘越来越一般了。”
“可是官越升越大!”
“是呀,要不怎么是越来越一般呢?.她转过头问问:“坐什么车回市里?”
“当然是班车。你呢?”
“一样的。”
我和她上了一个大轿车,她购了两张票就和我捡了个座位坐下。这个邹娟娟,原来是一家市级医院的颇有业绩的药剂师,在我们主任夫人出国后来到我们机关。而且很快成为我们主任的新妻子。据说,邹娟娟在宦海中有极强的活动能力,而且参与了两部热播电视连续剧的策划。时不时还偶尔出任大型文艺演出晚会的撰稿人。由于我们在一个科室里共同工作了很长时间,十分熟悉... ...就是在工作上和认识问题及讨论问题似乎有着天生的分歧。要说我们的关系不怎么好,但也不太坏。随着老主任不断升迁,她也离开了我们单位。现在的邹娟娟变得十分稳重和老练。而且一改过去在我们中间的流行服饰,穿戴的十分庄严和考究。一身浅色西服裙套装,包裹着职业女性的严谨与坚毅,只要那凸起的胸部,显示她成熟和端庄。看着她永远修饰的容颜,显得很美。经过多年的“刀耕火褥”的“改头换面”,依然没有显露出修改中的破绽。如果不了解她的前身,谁也不能看出她的容颜经过高密度的修饰,完全是天然的出落。和那些刻意美容的女士们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看来美容是金钱的促使,只要你花大钱肯投资,其效果完全成正比。看着她梳理的垂肩直发,比起我们机关涂脂抹粉的徐娘简直是天壤之别... ...
“哎,”她去掉我的姓而直接叫我的名字说:“还在那工作吗?”
我点了点头
“挺好,最基层的机关,链接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纽带... ...不过凭你的能力和性格有点委屈。实际呀,你并不悲观。”
“为什么呀?”
“因为你有作家的视野和诗人的敏锐。任何生活都会给你带来灵感和感悟。另外,你不会寂寞。”
“谢谢你的抬爱。毛主[xi]说,革命工作无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所作的一切但是为人民服务。”
她又反复叫着我的名字说:“现在的你,在我面前乖多了。怎么修炼的?你的棱角都磨平了。”
“不是,是面对政府官员比较紧张。”
邹娟娟笑了,她说:“《三国演义》里有个魏延,总归没有逃脱诸葛亮的谋杀。因为他的脑袋上长有反骨。”她用手势制止我的接话说:“想不到我曾经工作战斗的岗位把你的反骨拿掉了!变得哪么温良,哪么恭俭让!如果你早这样,何必老怀才不遇地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呢?”
“据历史学家的最新观点,如果蜀国按照魏延的思路部署战略,蜀国不一定被魏所灭。也许就不是三国归晋,而是三国归蜀了。”
邹娟娟笑了,她说:“你呀,你... ...山河易改,秉性难移。看来你修炼的不彻底。得,回到城里找个地儿喝几杯,好好叙叙旧。”
“恐怕不行... ...”
“为什么呀?”
“有那么一句话,男人嘛,一生最该做两件事,一个是报效祖国,另一个是孝顺父母。报效祖国我没有多少机会了,只好去孝顺父母了。”
“行,你很会推辞,而且找了个很好理由。”
我笑了,对她说:“主要是紧张... ...面对一个百万人口城市的第一夫人,我会手忙脚乱的。如果被那些无冕皇帝和业余tv的操纵者发现在传媒披露?不管是丑闻还是绯闻,都要给日理万机的市委书记添麻烦!”
邹娟娟用手戳着我的头,并且依然去掉我的姓而反复称呼我的名字后说:“你应该是无业游民,在街头流浪的拾荒者!因为你有太多的仇视。你仇视的不是我,也不是老刘,而是一个阶层。往大了说是一个政府。如果你有势力和能力,你敢去颠覆一个政府!”
“你又高抬我了。现在颠覆政府的概率比抢劫银行的概率还低。而且抢劫是面对白花花的银子。颠覆呢?只是一个讨厌的政治舞台!”
“看看,你到底有一颗狼子野心!你呀你,正经八百的是危险人物!你现在还不知道,我现在是一名警察,一个公安局副局长。面对国家机器,你袒露了你犯罪心理。现在我就可以射杀你!射杀你是对国家政府负责,是我职责范围之内。也是代表国家意志。更是履行我神圣的职责!”
我笑了,笑得很开心... ...
“你笑?,你怎么可以笑?我想,现在我想... ...”邹娟娟瞅了我一眼,她也笑了
我突然沉默了,心里想:这次送走于小珊非常感伤,她不该走呀... ...面对身边的邹娟娟使我很感慨。同样是女性,同样曾经是单身女人,在处世哲学上截然不同,得到的也是不同结果。是呀,该怎样评价我们的道德水准、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呢?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和她邹娟娟!?盼望着大轿车尽快到达市内,离开这个盛气凌人的公安局副局长。
“你怎么了你,你还不要玩世不恭。其实你活得并不开心!你多多无奈自诩大隐于闹市,当一把现代的陶渊明。你永远怀才不遇,生不如死!”
我知道,邹娟娟用犀利和尖刻的语言奚落我,是对以往我不待见她的疯狂报复。由于小于珊离去我心情十分沮丧,不想反击。和她马上就要分别了,也许今后不再有这样的偶遇... ...
“都知道,你有能力。我多次建议老刘当一把伯乐。可他太了解你了... ...唉!凭你的性格在官场和宦海里,你是不能得志,不可能有好下场。我想也是,还是让你流浪吧,颠沛流离你的思维,这样你会创作出更好的诗歌和散文及小说。”
我依然沉默着,没有去回答。
“毛主[xi]说,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这是毛主[xi]在他的哲学著作《实践论》中的阐述。这段话你不可能不熟悉。现在你意识形态中的烙印,不能不把你置身于民间,为了生存不辞辛苦地奔波。”
我依然继续沉默着,表情越来越木然 。
邹娟娟并没有里还我的表情,她依然滔滔不绝地演说:“其实呢,我知道你清高。我给你的印象怎么也好不起来。记得在我们共同工作的日子里,你从来就不寂寞。广告部的杜云萍一直对你情有独钟,你是没有伤害她,可你对她从来就不在眼!还有,企划部的刘亦心也对你大加赞赏... ...你呀你,不是大众情人,您没有奶油小生的容貌,也没有江湖侠客的冷峻,充其量是一个中青年妇女的楷模。楷模在人们的视野里意识形态中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她叫着我的名字转过头来,终于看到了我的表情,她笑了笑说:“年岁不饶人呀,怎么样,锋芒锐减!我怀疑你是不是小脑萎缩和脑供血不足?要知道,我的第一职业是药剂师,在临床上有一定的感知。我看,我看你还是照照ct或者磁共振。”
我笑了笑,对于邹娟娟的奚落并没有恼火。面对这个新贵,我只能沉默,沉默是金嘛... ...
“你怎么不说话?这不是你的性格。我知道你后悔见到我。不过就要分别了,你也很快就要解脱了。可是在解脱之前我不会放过你。我们之间积怨太多了。”
我用望着窗外的景色来抵消邹娟娟的追问。
“尽管这样,我依然关心你。如果你真的走投无路了或者不太开心,你就到凌城去,那是你永远的大后方... ...你不信就试试呀?”
“谢谢... ...”
“你看你那个样?我很生气!我们可以不是朋友,我们是,起码是旧相识呀?在我和老刘离多聚少的日子里,许多孤独寂寞时候,我还真想过你... ...嗳,天真地幻想,如果我们走到一起,生活在一个屋顶之下,会是什么样子呢?能比现在幸福吗?和你争,和你吵,和你闹,别有一番滋味... ...我相信,有一定,有一定的诗情画意。因为你有李白、杜甫、白居易;我有苏轼、陆游、辛弃疾。”
我照样望着窗外,并不反应邹娟娟的说三道四。
“也许我们有得聊。同时,我们太在乎我们共同工作的利害冲突。如果我们都多一些宽容和理解,也许我们... ...”
“也许我早就成为你或者老刘的嫡系和幕僚?”
“说得多难听呀?一会儿我们下车,你接受我的邀请,我们共进晚餐,一定谈得相当愉快。我想... ...”
“邹娟娟,不!局座,邹局。一个堂堂的局长大人,对我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吏大张挞伐后又洋溢热情?我怎能不如坐针毡,还是敢怒不敢言呦。我... ...”我摇了摇头说:“可是,你不该想想,你们凌城的一家防盗门工厂,是赫赫有名的税利大户!你不感到防盗门的热销是对你们工作过程的莫大讽刺?我想,邹局同志,你们肩牌臂章上应该配上一个防盗门的徽章。那些被犯罪分子伤残的黎民百姓,债筑高台地治疗自己的肉体,你和你们不感到羞愧吗?那里有多少你们的不作为... ...”
“那是你的片面和曲解。我们警察弟兄们每天都在不懈努力着,时时刻刻就要流血牺牲。同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维护人民的安全。你还是那样,毫无根据地嬉笑怒骂玩世不恭... ...你这个人呐,应该一个用武之地。不然,你永远不会在沉默中爆发,只能在沉默中死亡!可惜呀,可惜... ...一个可以叱咤风云的人物,确永远搁浅在奔波不起来的沼泽中。我不用问,你过去现在以后永远不会开心,永远知道吗?”
“谢谢,我从来都很好,甚至比你想象好得多,每时每刻都舒坦。”我瞅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就现在的处境,给个局长都不换,何况副局长?”
“你别气我...你就沾沾自喜自我陶醉吧。你的一切我不要问就清楚,您没有知心朋友。在你生活的圈子里,当然是现在的圈子里,你没有知心朋友,何况红颜知己。你无时无刻在倾新竭力寻找,每每的失望,十分,不,万分失望!你唯一可以得到的只是性。最后沦落到这个结局,是你不希望看到的。你只能抽身而去... ...在你眼里,你周围和身边的女性,你找不到优点。不是,只剩下一个优点,她或她们是女人,是和你不一样的异性。可是,这些异性不是你的尤物,当然,也不可能是玩物。你的视野内,不可能出现你设计和期望的红颜知己,过去没有,现在和以后也不可能有。”邹娟娟可能感到现在奚落我特别开心,也许她认为我被她一拳又一拳的痛击!
我笑了,笑得十分自然,也许是我感到的自然。同时也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后说:“看来你没有摆脱过去形成的道德水准。多年的熏陶和淬炼也分化不了你的初衷。是呀,这个世界就是两性世界,两性的愉悦对于谁都是诱惑。不然怎么造就女人的善变和男人的花心。可你不是,至少过去不是!你征服过,可你征服的目的性极强,也不时用伪高[chao]去索取。你不遗憾,你是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现在不同了,在市委刘书记的关怀下,看似完美,并不无缺。你们现在的状况充其量是个性伙伴。邹局呀,邹局,我一个小吏,不值得你这样动干戈或者肝火。偶遇,我们叙叙旧、寒暄寒暄不是挺惬意。也许你不愿意在我心目中改变过去形象。邹娟娟,尊敬的局座,你着实令我不愉快,很不愉快。可是,我的不愉快重要吗?”
“对不起... ...”邹娟娟的表情终于染上了真诚,她说:“记得《红楼梦》中王熙凤说,大有大的难处。李白在崎岖的蜀道上大叹仕途艰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苏东坡面对官场大发感慨,高处不胜寒呀!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说,皇上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孩子。也许被官场和政治舞台的气氛压抑太久了,宣泄的难以控制。可你,也一样... ...冷战结束后,小平谈及国际形势有一句名言,对话总比对抗好。邹娟娟变成柔声细语,她开始亲切地称呼我的名字说:“”现在的宦海官场和政治舞台并不是你们想象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局面非常和谐,和谐的异常安静,安静的令人寒冷。也许苏东坡说对了... ...高处不胜寒呀。其实,人生在什么地儿都大同小异,人生难得愉快!一个拾荒者,看到一个饮料瓶都非常兴奋,这兴奋的概率我们能比拟的吗?”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不怀疑你的体会。可是小时候有个模范人物说:只有自己的房子漏,才能想到贫下中农的房子漏。如今的领导人还可能去漏房子吗?还可能知晓一个下岗人和一个灵活就业者,为自己的养老金和医疗保险忧心如焚吗?面对年年递增的缴费比例,他们不恐惧吗?很早以前,西方有个王后听说老百姓吃不起面包而讥笑地问,为什么不去重蛋糕?”我看了看邹娟娟的表情依然要说下去,可是见大轿车到了终点只好说:“《红楼梦》里说,千里搭长棚,哪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不得不分别了... ...没办法,时间就是这样,历史也是这样,我们仍然回到我们各自的环境里。再见吧?”
邹娟娟用双手握住我的手说:“如果可能,希望在凌城见到你。不过,不过现在还是想和你共进晚餐?”
我笑了笑,诙谐地说:“如果晚餐吃过了,我还要求吃早点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不顿生恐惧!”
“恐惧不可能,主要是后怕... ...”
我和邹娟娟下了大轿车,她再一次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说:“今天蛮开心,你也不要沮丧。人们在分别时或者失望时都讲如果有来世。我们也一样,如果有来世,我还真希望... ...你别得意,如果有来世,真希望我们成为母女,我做为你的母亲一定严格管教你这个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儿子!”
“那,我还真怕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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