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春暖咋寒，可毕竟是春风已经来了。上午阳光四射，我突然在屋子里不能安分起来。坐在书桌前，拿着手机在玩游戏。这时在县委上班的一位朋友打电话来，问我在干什么？我如实说了。不料朋友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好没有境界，这么好的天气也不出外走走，一个人闷在家里，能对得起春天吗？

朋友其他的话语到没有让我感觉到什么，倒是一句境界的话让我的心微微动了一下。我问朋友，怎么样才能有境界呢？朋友说约上几位好友一起喝酒，诉说闷在心里一个冬天的晦气，那才是一种境界呢。我正无事，喝酒到底能不能喝出境界我不知道，可是几位朋友在一起吹吹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相约十五分钟饭店相见。放下电话，我们开始按分工联系朋友。别说在仕途上走了几十年，可真的要想在一起喝酒的人还真就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几位来。好在脑子里有几位喜欢文字的朋友，于是我就开始和他们联系。打了七八个电话，可能和我一起喝酒的人最后也只落实了三位。

一位是我们县里有名的文化人。今年已经快七十了，据说他的文化程度不高，是他那个年代里的高小毕业。不过我很佩服老人的治学精神，这些年，他研究民俗文化很有建树。现在已经出了好几本书。还有一位是市委机关报社住我们县记者站的站长。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平日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可是关系一直很好。

约好了人，我就起程去了县里最高档的宾馆。原想我好歹也算是今天社会里时髦的一支笔，所以盘算着让大家喝点什么酒。可我去了，县委办公室的朋友已经到了，而且已经开始张罗起来。看样子他今天是要做东了。我出于礼貌说了几句话。可朋友说什么也不行。说今天他来做东。在县委办做副主任，就是在没有实权，吃几顿饭也还是能做主的。再说了，如今的办公室也就是接待办，做别的不行，吃饭喝酒那可算是县里的一流水平。

大家都来齐了。县委办的朋友说让我来点菜。我喜欢吃在朋友圈子里那是出了名的。遇到这样的好事，我自然是不能错过。再说了，朋友也有指示，说今天人少，点菜要遵循少而精的原则。于是我点了四个凉菜，三个热菜和一个菌汤。最后说到喝什么酒，大家的观点就有些不统一了。

按照我的想法，如今和五粮液就算是一种档次了。可是做民俗研究的朋友说：“还是喝家乡的杜康酒吧。生在杜康的故乡，怎么好去喝别人的酒呢。”

我问服务员杜康酒最好的多少钱一瓶？服务员说八百六。我当时手里正端着一杯茶，一听价钱，一下子把茶杯都掉在了桌子上：“什么杜康酒呀？怎么这么贵呢？”

“不知道了吧。我们的杜康酒现在也是登大雅之堂的名酒。”研究民俗的朋友说：“这个价钱还不是最贵的。最贵的听说要两千多块钱一瓶呢。”

“那我看许多人给领导送礼送的都是茅台五粮液，怎么没有人送杜康酒呢？”我说的是实话。平日里本来就很少喝酒，今天突然间才知道，家乡的杜康酒竟然会有如此的价格。看来这时代还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子。

记者站长沉默了半天，这时也开始说话了：“不管是五粮液还是杜康酒我觉得现在都不符合养生的哲学。让我说，我呢还是喝一点干红吧。干红可以软化血管，还可以预防脑血管的疾病。”

“我看今天大家难得吃一回县委，你们就见最好的要吧。”县委办的朋友这阵子倒是异常的大方大气：“书记要高升了，现在也不来上班了，主任心也慌了，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忙些什么。留下来的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我也就利用者百年不遇的好机会，犒劳犒劳大家。我看大家就不要讨论了，就上五粮液吧，不管怎么说，五粮液还就是五粮液。既然喝酒，就别去想别的。”

“让我说，咱们今天不喝什么名酒了。我看就要两瓶二锅头就可以了。”我说：“刚才来的时候县委办的领导说了，我们是来寻找一种境界的。让他我说，和什么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和出一种境界才行。当年我在北京当兵，每到周末，几个战友聚在一起，就是要上两瓶二锅头。当年的二锅头一瓶才两块五毛钱。可是我们战友喝的很是惬意。可现在经常喝五粮液，可是那种喝酒的情绪我是再也没有寻到过。既然今天我们是为了寻找一种境界，我看就喝二锅头吧。”

我这么一说，大家觉得再说什么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不过办公室的朋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那就一人那一包软中华吧。酒我们就用二锅头来寻找境界，烟我想还是抽点好的，至少可以让我们的肺少点污染。现在不是整天再说低碳经济吗？我想好烟一定会是低碳的。这个不用讨论了，就这么定了。”

上了两瓶二锅头，一人面前放了一盒软中华。这时菜也上齐了。在家乡有个规矩，酒桌上没有职位，只有年岁。现在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了研究民俗的老者身上。看来这个开场白的他来说了。我们在一起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其他的法场大家都知道。

“今天还有点意思。”老者开始说话了：“我看这几道菜都不便宜吧。龙虾少说也得几百块吧。还有这一人一个的海参，大概也不会只有几十块钱吧。还有这燕窝汤，要是放在解放前，这可是豪绅们享用的。当然了，如今是新社会了，我们这里的人又是公仆的，也有是主人的。就像我就是主人，所以吃点好的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二锅头有点……。不过刚才领导说了，我们今天是要喝出境界，所以什么酒已经不重要了。”

“我说专家，你想说什么？就言简意赅吧。要不然一会儿龙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再说了，大家今天来主要是吃饭喝酒，你说是不是。”

“只吃不说怎么能寻到一种境界呢？”老者还不服气：“既然让我开场白，我就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述完全。你们耐心的听吧，有时候听别人说话就更需要一种境界。这样吧，好菜好烟，就为这个，我们每人都该讲讲自己的人生体会，也算是给春天献礼吧。”

开场白算是说完了。大家开始动筷子。我喜欢吃龙虾，所以筷子的速度最快。再说了，今天都是朋友，也没有什么礼貌而言。我吃过一阵子，才提议大家一起干了第一杯酒。还别说，好多年没有认真的去品尝过二锅头了，这第一杯酒下肚，我就觉得它还真的没有五粮液那么爽口顺溜。不过是我提议的，我不能说什么。

多亏有好菜好烟，所以不一会儿功夫，一瓶酒就都下到我们的肚子里去了。这时县委办的朋友开始说话了：“喝了点酒，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晕晕的。不过感觉很好。今天我算是东道主吧，所以我先说几句，算是抛砖引玉吧。”

县委办的朋友这些年似乎总是不开心。按说他在领导身边，有什么好事总是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他苦没有少下，可什么好事也没有遇上。这回书记荣调了，可他还是原地不动。所以他心里总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苦闷，却没有地方去发泄。不知道今天他会借着二锅头上头的时刻发泄点什么呢？

“我现在对人生的感受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好人就不该走在自己走的这条路上。”他说完仰头干了一杯酒，然后接着说：“有人说，只要付出就该有回报。可今天我怎么发现，这个付出有时候也是需要一种境界。我是办公室里管材料的，我想只要给领导写好讲话稿子就行了。可现在看来不行！现在社会说的付出不是理性，也不是抽象，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种存在。你说有些人做人都不够资格，可人家却不停地升官发财。因为人家付出了。”

“你说的这个付出是什么意思？”其实我什么能不知道呢。我只是想让朋友的谈话有点停顿，因为酒桌上的话语往往是不含逻辑性的。

“连这个什意思都不知道，套用赵丽蓉的一句话，你真是个棒槌。”看来朋友酒量不行，没有喝几杯，我就发现他已经彻底的释然了：“过去我只知道商人奸诈，现在我才知道，这世界上商人算是最有职业操守的人了。毕竟他们还是在做生意，还是体现一种两厢情愿的事情。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似乎已经没有准则，也谈不上什么操守了。我刚才提议让大家去感受一种境界，其实我知道，这是我向自我解脱而已。现在的社会里，哪里还有什么境界之说呢？”

“我说你说的有点脱题了。”记者站的朋友不愧是记者，他总是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最恰当的话来：“这么说，人生无有境界？”

“至少我没有。”

“哈哈……我说你们说的不对。怎么会没有境界呢？全国最大的药官不是帮着不法分子制造假药吗？让我说，这也是一种境界。一般人能做到吗？”我看我不说话这桌酒就不会喝的尽兴了：“市场经济嘛，能把市场规律引进意识形态，这没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境界怎么可能呢？别说买官卖官了，让我说，这也是一种境界。就像我们今天一样，有条件喝茅台五粮液，可我们却喝了二锅头，你们说，这难道不是一种境界？”

“你这是瞎扯。”在这个酒桌上，也就长者敢这么说我：“你说的这算什么境界？我看这些都不是人做的事情。好了，大家不说这些了。再说都有点让桌上的龙虾鲑鱼感到脸红没有地方呆的。我们说这些话，它们要是九泉有知，会后悔为我们献身的。让我们这些人吃它，它们会觉得是莫大的耻辱。”

“有点意思。”我说：“接着说，我看境界出来的。”

“我不说了。我怕再说会被割了舌头的。这么好的菜肴，我们还是吃好喝好，这才是今天最高级的境界了。”老者说着给大家斟满酒，自己先仰头喝了起来……

从中午一直喝到下午。空酒瓶从开始的两个变成五个。这时我们大家开始都有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只是最后大家谁说了什么，我是再也没有听到。最后我们是怎么回家的，我也不知道。只是醒来的时候，妻子说了一句话我记住了。

她说：“酒是粮食精，难道你们也想成人精吗？”

酒的确是粮食精，可我们不是人精，更多的时候我倒觉得我们开始朝着人渣的方向前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