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女孩,那个孤单的女孩。多年以后的今天,再次回忆这段往事我没有太多的感慨,反而在淡淡的忧伤中回忆着那张干净的脸。
婷婷一直是孤单的,我在她的眼眸里能看到她内心的孤独。
第一见婷婷的时候,她的手被自己的母亲牵着,在黄昏涂抹过的天空下脚步匆忙地从我身边走过。第一次的我们,就擦肩而过。那一年的我走在人生的最低谷处,那一年的我总是重复着做一件事情——在等待中寻找着一个人,我已分手的女朋友。我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少爱情是一场误会,我也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情人爱着却要分手,但是我知道爱情就像是美丽的花瓶经不住碰撞,爱情在很多时候更像是蒲公英与清风,爱就爱了,没什么,可总有个人会受伤。
我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一种感情不受伤,但我知道爱情就是伤口的源泉。
当我们虽然爱着,却不得不分手,当我们在电话里分手以后,她就在我生命中失踪了。在每一天黄昏到黑夜的这一段距离,我就徘徊在黑夜与黎明之间,当我失去了她的消息以后我开始了一段挣扎。我挣扎在每一个夜晚与眼泪纠缠,我在泪眼中对黑夜诉说着我的心事。
我的伤口和我一样,是个倔强的孩子,倔强的不肯愈合。
我在伤口的边缘等待着我已分手的女朋友,时间让我没有等到已经失去的人,缘分让我等到了另一个孤单着的灵魂。
很多的时候我真的不喜欢我的眼睛,因为我的眼睛总是会洞穿一个人的心事,而我知道每次我的眼睛都会受伤。在当今这个外表华丽内心肮脏的世界里,我不希望让我的眼睛受伤。
我看到婷婷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牵着手,那个女人浑身散发着成熟的美,她有着葡萄酒一般红色的烫发,像是风过湖面后的一道道波纹披散在肩后。蛋黄一般的夕阳,洒在她们双肩上。在这样一个有些落寞的夕阳下,婷婷那个孤独的心像是剥开了外皮的果实,赤luo在我的眼睛里。我本来有些麻木的心,却因为她的孤单而再次有了疼痛的感觉,我以为我的心早已麻木到了不会有疼痛的感觉。但是这一次,我知道她能让我麻木的心做疼,就算我不肯承认我的多情但我无法欺骗我动容的心。
那一年的我,在一家小工厂为了有口吃的有片穿的而挣扎着。那一年对我而言,可以说是最失意的一年,有时候一口饭说混不上就真的混不上了。那一年的我特别想念我的妈妈。但是我没有脸回家也没有钱回家,我只能呆着那个破落的工厂里,上着一日十多个小时的班。
很多次我安慰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一时的。”可是我看不到一点曙光,那一年我觉得丢失了自己,也丢失了她。
人在不得志的时候,感觉自己总是低人一等,那颗心总是卑微的。
想去爱的人,总觉得没有资格去爱。
婷婷在我心里如蜻蜓点水般,荡开了一圈圈波纹。
那一天晚上,我清楚的记得月色妩媚,我坐在别人的街头与寂寞在碰杯。
那一天晚上,我醉的一塌糊涂我哭得肝肠寸断。
第二天,我想是上帝垂帘我,婷婷再次出现了。当然自然少不了她如影随形的母亲,她们是来我们厂帮工的。那一天我心情格外的好,好到了连我自己也不曾发现原来我也是可以快乐起来的。之前之所以不曾快乐,也许是没有值得我快乐的人或事。我在开心的时候会说很多的话,就像我在忧伤的时候总是在沉默。
这一天很快就下班了,快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婷婷在我的凝望中,被她妈妈牵着手走在秋天的黄昏里。望着望着我就不由己的喊出了嗓子“哎——!”我卑微的心没有勇气大大方方地喊她“婷婷”,我孤傲的性情不肯表露出我内心的卑微,我只好喊她“哎”。她和她的母亲同时回过了头,她的母亲挥着手对我喊道:“银琦,再见。”
“小妹,再见。”我在有一点忧伤的喜悦中随口喊出了内心的声音。
站在我身后的人,他们都笑了,我也笑了。只是我知道他们的笑声和我的笑声完全不同,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这是自我和那个她分手后第一次欢喜的笑,笑后我转身问在我身后发笑的带班“她们明天还来吗?”
我的带班她很快懂得了我的心思,笑笑故作神秘的说“不知道。”
当次日的天空还未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朦胧的睡眼中吃完了早饭,穿好工作服准备上班。刚迈出那个破落不堪的院子,代班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来了。”
“谁来了?”我心里虽有欢喜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问。
“婷婷来了。”代班甚至比我还要欣喜地说,“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我微笑地走进有些发臭的车间,远远地我看见她那双忧郁的眸子,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她看到我又像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我们又见面了。”
“这就是缘分吧。”我并不放过每一个可以靠近的机会。
“呵呵。”她的笑声很特别,像是在撕裂着一张纸,撕裂疼了我的心。
“别动。”我用手机迅速地拍了一张照。
她那清澈而忧郁的眸子,定格在画面上的是她内心无比的孤单。那一刻,我有着去解开这个谜底的冲动,我想问问她的妈妈为何总是要牵着她的手。这不是对她的爱,这是对她的一种约束更是一种对心灵的束缚。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给她自由的空间,我更不明白作为母亲为何要给自己的女儿一个笼子。
我想,没有那只鸟会迷恋一只华丽的笼子。
我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在冲动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当天下午,因为没有事可做,我也有了休息的时间。
穿起西方脚踏皮鞋的我,闲庭散步般地来到了街上。这是来到这里我第一次出来上街,我清楚的记得我来这里整整三个月时间,我不曾上过一次街。最多的时候我会带着一本书走出厂门,到后面的小河边看书,我只有在文字中会忘记一些纠结在我心头的事。苦熬了三个月的我,手里也有了一点零钱,我终于可以上一次街了。走在街上的我总觉得怎么走怎么别扭,那些存在不存在的眼神,我总觉得他们在看着我。我就像是端午节的白素贞,人妖皆非地挤在人群中。
这一天,我买回了一只水晶瓶,我想给水瓶座的她送一只水晶瓶。
天有不测风云,当天黄昏时分,明朗了一天的天空突然间黑云压城。我带着我的水晶瓶走在嘶吼的风里,我要去找水瓶座的她,我决定把她从那只无形的笼子里释放出来。
路只走了一半,暴风雨就袭击了我疲惫的身心。
我在那个大院里见门就敲:“问一下,婷婷住在哪里?”
“不知道.....不认识.....不晓得.....”操着不同口音的人一一回答着我每次提出的相同问题。
我在那个大院里七轨八转地寻找着那个叫婷婷的女孩子,我逢人就问“婷婷住在哪里?”
这一幕让我不禁想起了我与那个她分手后的第二天,我在整座小城疯狂地寻找着她的影子,我承载着满满的希望,我最终带着一腔沉沉的伤心离开了那座城市,那座伤心的城市。在无奈之下,我只好住在了狗窝不如的窝里,我如畜牲一般地挣扎着。那种痛到了极致又欲要撕裂开心扉的折磨,就像一个等待天明的人,他等的太久了他就不会相信天还会亮。
想到着一幕,我的脸湿透了,我清楚的感觉到了滚烫的泪水,我故作坚强的微笑在暴风雨中,我对自己说,是雨水不是泪水。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失去了最心爱的她,我不能再次与爱情擦肩而过,我一定要找到婷婷。我甚至幻想着她看到闪电过后出现的我,会有怎样的画面让我措手不及。
当我敲过无数个门之后,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我反而没有了寻找时的激动。相反的我有了淡淡的失落,虽然只是淡淡的,但足以如雨水般地打灭我内心燃烧的希望。
“阿姨,婷婷在吗?”我改口把她母亲不再称呼“大姐”。
“谁啊?”她如出水的芙蓉一步步向我走近“呀,怎么是你?”
“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会来?”
“你怎么连伞都不打?”
也许她也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强烈,我看着她低头沉默了下去,我耸耸肩笑曰:“我就是打上伞,也会被淋湿。”
“进屋坐会吧。”她的母亲虽然客气,但我听得出来那种拒人千里的距离。
“不用了。”我也不屑地说。
“婷婷,这个给你。”我完全不管她母亲的存在,把那只水晶瓶抵到了她面前。
我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慌乱,我更看到了她尘封在心底的小秘密。就在我等待着她接过我的水晶瓶时,她的母亲代她回绝了我“又不是朋友,怎么能收你的礼物了?”
“就当是见面礼。”我虽被一句话击打的跌跌撞撞,但还是不愿承认我的脆弱。
“我给你拿把伞,你回去吧。”婷婷急忙转身。
“不用了。”我语言冷冷地对她的母亲说,“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
“呵呵。”她的母亲笑的有些难为情的笑了。
转身后的我,在一声雷电声中摔碎了那只水晶瓶子,那一声清楚的破碎声像极了我的心碎声。我清楚的听见婷婷在亲昵的喊着“银琦.....银琦你等等.....”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我不羁的外表,包裹着一颗脆弱而敏感的心,我的心不能忍受轻视。我知道她的母亲在骨子里瞧不起像我这样的穷小子,她也不愿意看到她的女儿和我走的太近。
暴风雨击打的我跌跌撞撞,我像是一个亡命徒般地嘶吼着“老天,你对我公平吗?”
我终于倒在了暴风雨里,但我并没有昏迷。我清楚的听到两个不同的声音,他们在呼喊着我的名字,我努力地爬了起来。我看到了婷婷像是一只飞舞在暴风雨中的蝴蝶,她是来给我送伞来了;我又看到了我亲爱的朋友,他在另一个方向朝着我跑了,他给我送伞来了。
我不知道我该接谁的伞,我只是傻傻的任凭雨水打湿我的伤心。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我亲爱的朋友他责备着我。
“对不起,你不该来找我。”是婷婷,她在抱怨着我。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朋友他反驳着善良的婷婷。
“是我的爱太炙热,它烧死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一点希望。”我喃喃自语。
“你走吧,他从来不打伞。”
我不忍心婷婷一个人离开,但我狠心让她一个人离开了,我看也不曾看一眼的朝着我来时的方向迈开了脚步。我在风里呐喊着:“让这场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让伤心的人痛快地醉一回吧。”
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了一封不是书信的书信,信中的她告诉我她走了,她的母亲带着她去了徐州。她说我的出现让她有了对爱的渴望,她说是我的出现让她懂得了什么是爱情。
我知道她一直是孤独的,在她美丽的母亲面前她永远做着衬托,她美丽的母亲不容许她谈一次恋爱。自从她的父亲狠心丢弃她的母亲以后,她们就颠湃流离。她的母亲是个性格很要强的人,她发誓要给自己找一个比她父亲强十倍的男人,她的母亲也要给她找一个自己心满意足的归宿。
看完信,我不再想知道她的孤单了,她只能活在自己母亲的影子中,她没有选择爱情的权利她也没有属于自由的空间,她只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我想我是那个最不应该的人,我不应该让她知道什么是爱情,我更不应该让她在那场暴风雨中爱上我这个被雨淋湿的人。因为我不是她母亲能够看到可以给她幸福的人。
我让我的朋友看了信,我问他“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像她对你。”朋友指着自己的心房说,“把一个人装在这里。”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我会在她的心里吗?”
“你在她的心里,即使以后她恋爱了,你也会在她的心里。”朋友肯定地说,“你是她的初恋,初恋是无法愈合的伤,伤口让她无法把你忘记。”
“你呀,真是个偷心的贼。”朋友冲着我做出诡异的笑声。
我在这种笑声中也笑了,笑着笑着就是泪流满面,我心里的伤让我疼的无法止住流出的泪水,我也愿意让它们流淌出来,我想给悲伤一道可以流出的口子。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悲伤能否化作眼泪流淌出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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