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文明的中国人，伦理纲常是与生俱来的教育，早就融化在骨子里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违反。所谓君君臣臣，生下来龙椅只有一人坐，你只有跪拜的份儿，有不平也只能压在肚子里烂掉。至于父父子子，谁让你晚生十几年，留给你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心尽力的孝顺了。当然你还能找补一些，那就是有朝一日也做了“父”，就学着先父的样子，对新一代的“子”也如此这般彼此彼此的横眉立目！正如那千年的媳妇熬成的婆，在治理新一代的媳妇时，就更加经验丰富！

不过，也有个别的。这仅存的大概就剩汪曾祺了。他有一片著名文章，叫《多年的父子成兄弟》。乍一看，吓一跳。这不是lu*n伦了吗，罪当十恶不赦！后来细敲，原来是他用来表扬父亲和自我表扬的。可这也不对，这样的文章只有讲给现在的父亲们听才有效，可这篇文章却是编在了中学课本上。不知道学好了这篇文章的儿子们，有几个敢在家里读了，并要求自己的父亲照样去做？或者设想一下，儿子们学完这文章的结果，大概只能是对自己父道尊严的父亲们更厌恶，对要坚持的父父子子的传统更仇恨。

仔细想来，孔孟曾的后代们，都该是圣人的门徒，更应是遵守三纲五常的典范。也许汪曾祺只是这七十多代上万个圣人家庭的优良家训里出的实在万分之一的偶然才出来的一个异种吧。不说圣人后代，就是一般凡人家庭那威严的父道，有几个做儿子的敢挑战？可见要真落实“多年父子成兄弟”的，必定还是凤毛麟角到几乎可以忽略。

当然，这是中国的情况。国外大概不一样。真的外国咱不知道。据说晚辈可以直呼长辈的姓名，长辈也可以和晚辈在一起没大没小胡乱游戏。不过这都是道听途说。而确实的事就曾在西化了的中国大地上领教过。

多次列席基督徒的礼拜，那里的教友，不管是耄耋老人，还是黄牙小儿，在上帝面前，互相都一律叫做兄弟姊妹。有时候呆子就不理解，假如那礼拜堂上坐着的确实是有亲血缘的祖孙、父子，如果也按这么称呼，岂不乱套？这样全盘西化的东西，在中国大地上普及了，那和谐稳定一定大受干扰。

所以，还是坚持中国的文明传统的好。其实，谁都知道在中国父子关系是很微妙的。一般缺乏沟通，少有心领神会。设若稍微的开明一些，明白了“一个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亲是愚蠢的，而且，可恶！”这样的道理，就该算是个现代合格父亲了。能认识到“儿女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他们的现在和他们的未来，都应由他们自己来设计。”那简直就值得后代崇拜了。而能够做到“作为一个父亲，还保持了一点童心。”那简直就是父亲中的极品了。　

其实，父亲与自己，自己与儿子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亲近、温馨、平等，还是次要的。到了君君臣臣的地步，那就只剩下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了。在高高的庙堂上，只有瞬间的生死，和绝对的利益，与什么人间亲情完全不沾边。与温馨融洽更是风马牛的事。国家社稷，千秋大业，忠君爱国，这才是绝对的，也是唯一的要考虑的因素。

记得雍正王朝里有这样一个情节。当康熙刚死、雍正刚即位的当晚，雍正在百忙中偷偷回到自己家，向恩师邬思道请教接下来的治国之道。此时，一个下人来禀报说他的兄弟在门口求见。雍正本来是想见的，却被邬思道挡住了：“问这个兄弟是私事还是公事？如果是公事，明天到庙堂上禀报。如果是私事，就告诉他皇帝没私事。”好家伙，这番言论实在是庄严周正，不容辩驳。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新上任的皇帝也要不断修炼。　

两千多年过去了，到底在孔老二的家里，圣人是否严格执行了自己制定的三纲五常，没人能考证。或许这东西本来就是圣人被董仲舒阉割出来的一把圣人的下水。不过两千年的实践检验，从实际效用上看，这玩意，对理顺封建统治的各种关系，统一封建立法的指导思想，规范控制王臣们多变的思想、防止黎民百姓犯上作乱，还是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的。

就从这一点理解，这个传统，对稳定和谐目前的大好局面，还有很伟大的现实意义，理应进一步发扬光大。尽管共和国里不再有皇帝，可这天子以下上下尊卑的地位，决不能乱套。三教九流尊贵与威严的身份，决不能丧失。万岁与跪拜的游戏，歌颂与山呼的训练，还要一代代的传承下去。没准这也正是西方的上帝无法普照中华大地的根本原因呢。

于木鱼宅

2010-3-2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