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乱穿衣,说的是季节的多变,可三月也是一样的无常。
上旬是两场不大不小的雪,给黄黑的大地又装点了几天的黑白木刻。中旬按规矩停了暖气,让你躲在房里还一阵阵的寒颤。到了下旬,一场铺天盖地的黄沙过后是一天一宿连绵惆怅的春雨,则同时带来了蒙古的干旱和江南的诗意。
淅沥的下午,朦胧的梦与流云一样清淡,饥渴的心如花儿一样期待。此时此刻,不用证明你的悠闲,这一刻谁的生命都是一样的滋润。走出困窘了太长时间的笼子,沐浴在不一样了的空气里,长长的舒上一口气,就开始一个人木木然然的发呆。迷迷糊糊的,忘记了时光的流逝,做了个儿时的关于春天的梦。似乎真的见到了久违的杏花烟雨,挽住了记忆的过往流香。
屋顶上,远方的天际依然那么模糊,只是那黄沙的重浊已被这雨雾的清灵所替代。窗台上,昨日的尘土搅合了今日的细雨,浓缩成一条条一片片缩微的山岳与河流。向阳处,灰蒙蒙的草地,已是遥看草色的点点绿色。而马路边,沉不住气的迎春,更是跃跃欲试,远望颇有了些微的黄意。其实,没留意的是,柳树早就醒来了,一排排婆娑的枝条,懒懒地摇摆着,撩拨着点点滴滴闪光的水洼,激荡起一层层散淡变幻的涟漪。看来,春天的美,不止属于繁花,更有一份不曾止息的对春天的期待。
蹲下来凝视,会使你在淅沥的朦胧里,隐约抚摸到花的颤动。侧着耳倾听,会使你在清亮的雨露里,仿佛感触到枝叶沙沙生长的旋律。拨开一片枯黄,你就会发现在郁积多时的幽怨后,那最鲜活最丰满的生命就要迸发的力度。也许就在明天的早晨,那金黄,那鲜红,那柔媚,那凄婉,就会一股脑呈现在你的面前。把整个的天穹,都泼染得绚丽缤纷。这是生命对寒冷最后的反攻,这是春天对冬日最后的清算,这是历史对现实的又一次成功的轮回与变迁。
没有烟花的三月的北方,是冰雪消融了的北方,是等待春天花开的三月。多日的风沙和霜雪,如同远去了的童年。期待的繁花和热络,才是内心的期盼。逢着这样朦胧的雨天,一样有着南方的风姿万种。而就要到来的这一个北方的春天,尽管容颜已改,不再是上一个春天的模样,却依然认得出你当年的情怀。
你有理由骄傲,因为在这迎接春天的队伍里有你的身形。你有理由快乐,因为这滋润生命的春雨,一样在滋润着你的身心。这就是春天,那个轮回了千次万次的季节。就在你一转身的交替里,她回来了,装点了你的梦,装点了你梦里的风景,装点了你梦里的风景里的你。
年少的梦和如今的梦,都是睡着了的梦。在你鼾声大作时它睡去,在你轻轻叹息时它醒来。不管是惆怅还是阳光,都有迷幻的星辰,都有多彩的春花。在短暂的虚幻里,那个梦被风系着,寄存上一段恍惚的时光。如同老家老奶奶胸前那块老玉,被无数个四季抚摸过,被多少人的故事滋养着,所以才这般的温润。
初到与重来之间,爱的年代已经走远,春天依然无言的流逝。千千万万个轮回的交替,似乎相同,似乎各异。在似梦似醒的朦胧的交界,照样隐藏某种既有的神秘。
似乎又见那位匆匆而过的丁香般的女孩,如一双翻飞的翅膀,恍惚穿着天使的绿衣,眨眼从眼前消逝。也许她从未走远,就驻留在某个古老而幽长的小巷,依然掬香满衣,手握横笛,如雾如纱的吟唱着,等待你去赴那等待了一千年的相约。也许她真的走了,再也不会相遇。可她的芬芳、她的模样,她的荣耀,她的单纯和快活,都已留在她身后的春天里,留给了静静在树下闲坐的你我,留给了悠悠在湖边散步的情侣,留给了所有还能在春天里做梦的躯体。
春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只是梦只好在朦胧里醒来了。湿漉漉的,从春雨里捞起洗过了的自己。滤清杂念,洗尽烦愁,仔细的打点。把僵硬的躯壳埋入泥土,让清淡的灵魂漂在雾里。然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重新复合成某个枝头的某一枚崭新的绿叶,在静寂的春雨中,挂上一滴茫茫春雾里的露珠,组成浩瀚交响里的一粒音符,来看这新的春天里的新的春意,新的温暖,新的旋律,新的有着巨大感染力的深刻而意蕴的壮丽,再次获得新的心灵上的宁静与富足,快乐而静谧。
于是,我终于融化在这新的春天里。你可曾看见,那枝头圣洁的丽影,就是我新的衣装。你可曾听到,那草地幽幽的哨音,就是我新的呼唤。那大地上不息的奔腾跳跃的,就是我新的生命的、新的轮回。
于木鱼宅
2010-3-2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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