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田间的水牛吗？拉长了脖子嗷嗷地叫出春天的韵味，还记得冰冻的溪水吗？总是缓缓地释放着春天的节奏。

春天是什么？是冰雪的消融，是万物的复苏，是田间草绿色的嫩芽，是村里袅袅不绝的炊烟。

可不能忘记油菜花哟，冲击你视线的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洋，活泼泼的，挣脱了翠绿色枝干的包围，挤出黄黄的花海，还拼命地铺张，延伸。他们自上而下，遮盖了孕育它的所有绿色以及绿色掩盖的贫瘠的土地。

没有人在意那片橙橙的金黄，没有人在意那挺拔的枝干，在春天溢满的山野里，可没有人会在意春天给予人们的任何一点恩赐。

对门山上的板栗孰了，那就让他熟透吧！门口的水凼冰块融化了，上面不还是有穿梭的孩童的身影。

那年我几岁我是记不得了，穿着厚厚的棉袄和布鞋，颤巍巍的充一下大头鬼，在冰块上面溜达一下，结果是掉在冰块下面，浑身湿透了，站在路上，熟透哆嗦的像个吊死鬼，还要准备着承受着父母的责骂。可是，妈妈来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我便换来了一身的暖装，缩在家中的火桶里，如同蜷缩在父母的怀里。

油菜花是逃不了遭殃的，那一片的金黄，看着眼里就嫉妒。窄窄的小路上，我们背着黄黄的书包，跳着唱着，拉着哥哥姐姐的衣角跑很远的地方上学，偶尔能遇到拖拉机，那就玩一把心跳，爬上去也就省了太多的行程，那些开车的大爷好像故意逗着玩似的，车子开的很慢很慢，到学校附近就更慢了，又偏不停车。不过丝毫不影响我们从容地跳车上学，等我们下来的时候，总表扬我们的果敢与能干，在他的表扬下，我们自信满满的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这样的日子总是很少很少的，遥远的山村，贫困的生活，来趟拖拉机都是震惊不小的新闻，跟着拖拉机上学享受到的喜悦是不亚于过年的。

多半的日子还是步行，从家中的平房出来，邀齐了几个同学或学长——这是现在的称呼，以前的叫法是哪家哪家的老几，经过几个不太熟悉的村落，大约走四十分钟的路程，才能赶到学校。稍不小心，总是受到老师关于迟到的斥责与数落。

毕竟是孩子，孩子的眼里老师永远是对的，老师的责骂左耳朵进去了，右耳朵随后就出来了。放学还是一路欢歌，一路跳跃。作业能做完最好，实在做不完，早读再补吧！实在做不出来，班上肯定有两三个成绩好的同学有现成的答案，抄一下也就过了！

所以，有一个现在混得很好的同学问我，班上的标准答案现在怎样，我笑不吱声，标准答案是一个成绩特好的同学，女的。

其实走路是很辛苦的，尤其如我，当时屁大的孩子，不到八九岁，经常萌生了各种各样包括厌学之类的想法，我的那帮哥哥们也如出一辙，于是我们开始破坏了，毫无目的的破坏。我们的新鲜事层出不穷，我们喜欢躲在村口的水电站，撕毁所有的书本，用来赌牌九（不过用纸牌），还相约跑到后面的山上，采集所有的竹叶做成头盔，冒充黄继光与邱少云。扯着石榴树的枝条与柳条作为打斗的武器，相互攻击，找那些枯掉的树根烧火，甚至还蠢蠢欲动准备结伙揍对面经常欺负我们的那个大个子放牛的社会青年——好在没做，否则肯定吃亏。

冲动的时间是短暂的，人们通常选择的是妥协，还有就是没有后果，不需承担责任的破坏。这时可怜的油菜花就倒霉了。左瞅瞅，右看看，只要没人，一二三，集体扑到，放肆地打滚——想想都恐怖，周身的油菜花包裹着，甩甩头发，金黄的碎片，簌簌落下，那时我们征服的岂止是一片菜地，简直是一个世界！

类似的事情就是踩藕，虽然冷一点，但是赤脚踩在水田里，突然有一截长长的藕在脚下面，旋即掏出，洗净，抗在口中，吃不吃无所谓的，有所谓的是，谁的动作快，至于赔礼道歉只能是老爹老妈倒霉了！

以后也经常回去，还是春意盎然，还是花红柳绿，孩子们穿着时尚的衣着，走到附近的学校，扔着永远吃不完的零食。盯着每天的考试成绩，他们也会走过那成片的油菜地，在描述文字时，他们有的是更多的固定短语，华丽精彩。可谁会想到，曾在上面翻滚破坏的有一个当年的孩子居然是现在做着别人的老师！而且这个老师做梦都想趁人不备，野蛮地在上面翻滚一下，——好好地翻滚一下！

烟雨濛濛，外面一片暗灰，可我知道，不远处有一片金黄的田野，那是油菜花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