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风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个影子，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穿着浅红色的上衣，朝着那条路漫漫的消失在了秋天的第一场雨水中。那一天是风决定离开学校的一天，那一天也是风去告别燕子的一天，那一天同时也是学校开学的一天。清风与燕子的爱情，青涩的像是没有成熟的苹果，他们的结局更像是没有成熟的果子被别人摘下了枝头。

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普通到了不敢在人群里说话，普通到了上课不敢发言，普通到了夏天不敢穿裙子。可是，在他的眼里她却不普通，在他看来她很特别。其实，她不光是普通，她也很特别。她的特别源于他爱着她，她也爱着他。他们都是农村的孩子，他们都是软弱的孩子，他们的命运都握在别人的手里。

那一年的清风17岁，每天早晨走进教室他会不由己的想窗户下的那个女生看上一眼，那个女生每一次都是把头低的低低的，像是要低到尘埃里去。清风总是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胡乱的找出书本翻上一页子。他们的座位隔着一条走道，像是大陆隔离海洋般的遥远。虽然清风很想对那个把头低到尘埃里去的女生说说话，可是心高气傲的清风每一次会把书翻上一页子，看上一眼那个极其普通的女生，然后带着书本转身走出教室。

17岁的清风，在班上因为作文写的好，很是有女生缘。课间的时候总会有女生主动找他搭话，而刚进青春期的清风对异性也有着自然的好感。半个学期的时间，他就有了几个“红颜知己”。他会和女生嘻嘻哈哈，但从来和把头低到尘埃里去的那个女生随便说话。很多次清风和女生嘻嘻哈哈时，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可当他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她把头低到了尘埃里。

就这样每天嘻嘻哈哈的过了半个学期，考完了中期试，那个总是低头的女生在班上默默地出了一次风头。

那天早自习过后，英语老师抱着厚厚的一叠子试卷推开了教室门。本来喧哗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地安静了下来，就连平时在班上总是喜欢出风头招引女生注意力的几个男生，在这天早晨却把头低到了尘埃里。坐在这间教室里的每一位，心里都捏了一把汗，他们对自己的英语完全没有自信。这些人中也有清风，不同的是他不肯把他骄傲的头低到尘埃里去。英语老师黑着一张脸，黑到了勉强能知道牙齿是白色的。一个班七十多人，能及格的不到二十人，而这一次那个女生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拿了99分。这样的成绩不仅在班上无人能敌，就是在这个中学也是屈指可数。

班上的所有人都认识了这个把自己躲在尘埃里的女生，所有的人也都记住了她的名字。

当她站起来让全班同学认识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形成了一个焦点，投射在了她的身上。这些无数双眼睛中也有清风的，不同的是她独独的把目光看向了他。就这样他们的眼神在所有目光下，碰触了一下，像是两颗颤抖的心微微地靠在了一起。

从此两个在青春期没有着落的灵魂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可是初恋总是一道伤，一道永恒的伤。

在当年的那个校园里，总有17岁的少年爱上年龄相仿的女生。他们的爱胆怯而深情，激动又绝望，水深火热般。因为在那个落后的山村，在大人们眼里他们都是什么也不懂地孩子，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考出好成绩多拿几张象征性的“奖状”。在那个校园里，男生拉一下女生的手都能引发出全世界的尖叫声，更别说xxx和xxx谈恋爱。在他们看来，同学之间谈恋爱根本就是不知羞耻，这样的男生当地叫做“死狗二流子”把女生称作“妖精b*子”。

其实在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爱情可言，他们的爱情早已被世俗观念扼杀在了摇篮里。在大街上，那些稚气未脱怀抱两三岁孩子的孩子，根本就像是海边的沙子，她们如同沙子般普通普遍。

土生土长的清风和燕子，自然不会有恋爱的想法更没有越过“雷池”的勇气。他们都还是软弱的孩子，虽然他们被可望而不可即般地煎熬着。可是爱情来临的时候不管时间和地点，更不管世俗观念。他们只能把自己的心事偷偷地写进日记本，然后藏在书包里。

也许是进入了青春期，也许是清风有了自己的思想，17岁的他走上了叛逆的路，这天路也是他走上的一条不归之路。

原本是班上佼佼者的清风，不知不觉的成了老师眼里的“坏学生”父母心里的“坏孩子”，甘愿“坠落”的清风对自己越来越放纵了，由起初的打架进一步地到了逃课甚至开始了抽烟喝酒。他的形象越来越坏了，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了，最后班主任不得不请家长了。

星期四的下午，改变了清风的一生。

清风连续逃课一个星期，老师找不到人只好找班主任，班主任找不到人只好找家长，清风的母亲来见的清风班主任。

就在前一天晚上，清风在黑夜中敲响了自家的大门。家里的母亲早已等的是心急火燎般。原来在清风就在回家的途中，清风的母亲在电话里早已知道了一切，并且是变本加厉的知道了清风的种种劣迹。母亲打开大门，望着双肩披着夜色的儿子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这一巴掌不仅落在了清风的脸上，更打在了清风的心上。从小到大清风一直是母亲的骄傲，这一次清风丢尽了母亲的脸面，更伤了母亲的心。

“妈—？”像是在乞求般的清风，捂住脸进了家门。

一进房间母亲就是一顿骂，骂着骂着母亲就哭起来了，母亲一边哭一边骂。清风什么也不说更是什么也不解释，沉默的太久了，他就哭了。带着哭腔的他只说了一句话“妈，我没有。”母亲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清风的话，更何况电话是清风的舅舅打给母亲的。一个是未成年的儿子，一个是风华正茂的亲弟弟，母亲当然相信的是自己的弟弟。不是母亲私心或偏心，在母亲看来清风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既然是孩子对于自己的错误不肯承认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第二天，母亲和清风就去了学校见了班主任。在母亲的央求下，班主任答应让清风考完期末试。

班主任说：“距考试还有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内你要是好好表现我可以考虑让你考期末试。”

听了班主任的话，再看看母亲那张可怜的脸，清风在心里彻底的开始讨厌学校憎恨老师，更不屑考不考期末试。只是为了不让母亲太伤心，他还是留了下来考期末试。人是留了下来，可心却没了着落。在这逃课期间，他早已不打算念书了。

初二结束了，清风把自己6分的数学试卷攥在手心里，攥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箱。清风想自己算是玩完了，自己在父母心里也算是完了，但在燕子的心里他始终没改变过。

清风不念书的消息，在班上早已传遍了。

清风返回学校的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燕子等在了清风中午去吃饭的必经之路。他们远远地望着对方，那一天的阳光很好燕子看上去也很漂亮。

“这个给你。”燕子一如既往地把头低到了尘埃里，把一本音乐书抵给了清风。不等清风说一句话，她就转身走开了。他在清风的眼眸里越走越快，最后消失在了拐弯处。回去以后清风翻开了音乐书，在书的中间夹着一张音乐卡，卡片的图案是热情的玫瑰花与相依相偎的洋娃娃。那一刻，全世界充满了爱的希望，可惜只是瞬间的感觉。这种感觉过后是撕裂心扉的疼，真真切切的疼让清风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泪。

眼泪过后，清风凭着感觉在音乐卡片的夹层里找出了一张微笑着的忧郁的脸，那是燕子留给他唯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燕子穿着浅红色的上衣，忧郁的眼神像是在问清风“你真的不念书了吗？”看着看着清风就哭了。

带着一张全部唯一一个语文八十分以上的试卷，清风同时带回去的是一颗忧郁的心。

父母都不曾看清风的期末试卷，也不曾问清风一句关于学校里的事，一切像是根本不曾发生。就像是清风依然是班上的佼佼者，老师心里的好学生。可是清风却看到了父母绝望的眼神，他们绝望的都不愿意问一句关于清风学习的事情。父母的绝望彻底冻结了清风心里的希望，其实当清风得知燕子哭着问清风的妹妹“你哥哥他真的不念书了吗？他为什么不念书了？”自那一刻起，清风就转变了想法。他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加倍的努力，争取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成绩。清风天生聪明，只要他努力就能挽回的，只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初秋的风吹遍了宁静了一个暑假的校园，就在开学的那一天清风回到了学校退回了交上去的课本费。他要走了，要离开这个学校了，也要离开燕子了。

那个早晨，天人合一的下起了秋天的第一场雨水。当清风被一群“关心清风去向”的同学围在中间，问长问短时，在人群的不远处清风看到燕子就站在雨里，什么也不说的站着看着。那一刻清风的心似乎被揉成了破碎的雨点，一点一点的落在了燕子的头发上，眉毛上........走出学校，在学校门口等待清风的父亲就把他带进了鞋店，父亲要为儿子买一双皮鞋。

隔着玻璃窗清风看到了朝自己方向走来的燕子，清风不管父亲怎么想地仍下了手里的鞋，冲出了鞋店。

“风——？”父亲带着呵斥般的在叫着他。

到底还是个软弱的孩子，内心的那点勇气在父亲的一声呵斥之后消失殆尽了。站在雨中的清风望着燕子在不远处稍稍地停留了一下，转身走了。渐行渐远渐远渐疼，慢慢的慢慢的燕子穿着浅红色上衣的背影消失在了雨水里。站在雨水里的清风在那一刻无法分的清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清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出了声音，那一晚上他真真切切地听见自己的心，像是绽放开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被撕碎了。整整一夜夜清风不曾闭上眼睛，天刚蒙蒙亮，清风就坐在了去另一个地方的大巴。

在那里有一所职业学校，父亲为清风安排好了一切，在那里清风只需要混到那个毕业证书就ok了。用父亲自己怂恿清风的话说：“毕业以后混个三五年，当个车间主任什么的，别人一口一个领导，腰里别个手机也挺潇洒的。”

清风不曾奢望当个什么领导，清风只奢望能与燕子朝夕相处。可是人生总有太多的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做主的，特别是软弱的17岁，他能改变什么？

在职业学校半年之后清风去了一回燕子家，仅仅半年的时间，燕子瘦的像是一颗青涩的豆芽菜。看见清风的燕子，眼睛里满是希望。这半年间清风就像是燕子生命中的失踪案，在那个学校关于清风的去向，各有各的说法。有的说清风跟他父亲去了煤矿，给他父亲做副手去了，现在是小老板。有的说清风离开了故乡一个人去了远方，去流浪了。更有的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清风在街道上买报纸，是自己家的谁水亲眼所见。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羞涩地问。

“我想你了，就来了。”他完全不顾她的感受，自私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却像是很满意。当他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就又把头低到了尘埃里。

“燕子，你还好吗？”

一句话就哽住了吼，她哭了。她的眼泪滴落在了他的心上，她的眼泪太烫了，在他的心上烫上了一道伤。他内心慌了，他最不会安慰女孩子了，更是面对自己深爱的女孩子看着她伤心的落泪，他恨不得把自己砍几刀。可是他就是不会安慰她，他更没有勇气去抱住他，让她在他的怀里哭泣。那一刻他开始了恨自己，恨自己的父母，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他轻声地唱起了水木年华的歌：“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唱着唱着，她就不哭了，唱着唱着，他就哭了。

最后一次见燕子是在他即将远行的时候。

那一天他准备了礼物，他等在学校的门口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就当他在人群中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却退缩了。在人群中他看到她抱着厚厚的书本，脚步匆忙地走出了教学楼。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而她依然不忘记放下书本地向小卖店走来。他知道她一定是来买一包三毛钱的杂菜，与自己带的干粮一起吞下然后又是把头低的低低地看书。这一次他明白了，她不是把头低到了尘埃里，她是把头低到了书本里。

就在她与人群散开时，他把自己藏在了大树的背后，在大树背后他最后一次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

回到职业学校的清风，在开毕业典礼那天爬在桌在上写下了一封不是书信的书信：

我渴望着离开，我渴望着一次远行，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我会用我的脚步来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他们眼里的那个坏孩子，我并不是一无是处。要离开这片土地，我很心痛也很舍不得，这里有着我太多的故事和记忆，更重要的是有着我无法割舍的女孩。但是这一切都留在了我17岁的梦中，也结束在了我17岁的梦中。

燕子，原谅我的自私：出现在你面前却不让你发现，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我的出现而欣喜。可知我的出现只能对你是一种打扰和影响，就让时间淡忘我们之间的故事吧。我相信你一定会把我遗忘的，时间会让你忘记了我的样子甚至是名字。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在别人的故乡。我猜想你看到这封信一定会哭，我无法安慰你哭红的双眼，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哭。就让我为你再唱一次歌吧，如果你听到了我的歌声，请你别哭。

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别哭，我最爱的人，可知我将不会再醒，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第二天，清风就走了。

自此以后，他们散落在了天涯，不曾散落的是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虽然它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虽然它没有天荒地老的诺言，可是它却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爱她在青涩的17岁，她爱他在那个荒草蔓延的年代，他们爱在日记本里，他们爱在了彼此的心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