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这个清晨

您像往常一样照例醒来　眼睛

注视着窗外　东方的

太阳并不耀眼　儿女们

都站在周围　看您躺在

土炕上格外的清醒

回忆着曾经走过的路子　吃力地

掐着指头算着：

生下来就在泥地里滚爬

六七岁开始放羊　一直到六十岁

中间偷偷地学了一些汉字　虽装不了

一筐。可比村子里的高中生能干

能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能讲《论语》和《中庸》

二十二岁娶的媳妇　外秀内惠

二十七岁有的儿子　还是双胞胎

五十岁有的孙子　牙齿伶俐

六十八岁，老伴被止不住的哮喘带走

于是感觉自己丢掉了一根肋骨　痛苦万分

此后几年　得了高血压，得了脑溢血

虽然有点孤独，可吃喝尚好　儿女孝顺

延至今日　已占了不少便宜。说着

时间从窗外溜走一大段

儿女们慌乱地安慰

您已无力回应，只能眼睁睁地

看着朝阳撒手人寰

去找属于自己的夕阳

今年的这个清晨

作为您三周年的祭日

我把旧事提起

想您曾经的微笑

白的颤微微的胡须

抓着一块小米面馍的大手

以及去田里时常提的凉水瓦罐

还有我不听话时和父亲教训我时

吓唬过我和父亲的牧羊鞭

一切都清晰地闪现

看着不断来祭祀您的人们

看着那排成长队的花圈

还有纸糊的童子、马匹、白鹤

拓印好的纸钱

儿孙们泪水滂沱　泣成一片

祖父啊，三年了

你挺过了一个又一个冬日　仍旧

占着一米见方的土地

守着阴暗潮湿的日月

头朝向西方

如传说中佛的虔诚

用灵魂抚摸土地的幸福与孤独

而我，作为您不孝的长孙

赤脚跟在父辈们的后头

以传统的哭泣和深深的鞠躬

用香头燃起的烟雾写下

零碎的祭文：祖父安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