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光筋疲力尽的从细滑娇嫩的小撮儿身上翻下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木,僵直得像一个落了水的在波涛里漂流了很久很久的垂死的人终于牢牢的抱住了踏实的沙滩一样沉静和享受……
小撮儿没有动,极富弹性的肌体像新生出来的鹿茸似的透着那么的明艳,那么的有生气,静静的,怡然的有如一幅大师手下刚下稿还没有干好的油画;这一回她没有像接待别的男人之后草草的起身急着去向下一个嫖客兜售自己的青春,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叼上一支烟,急急的想借助尼古丁的味道去冲淡男人的口臭。她静静的躺着,在身体匀称而又青春尚好的脸朝下趴着的程光身边,像两枚硬币一样的并排的,平平整整的,一反一正的挨在了一起。
隔壁乔云的职业叫声一股子一股子的传了进来,这是刚满20岁的小撮儿却在这个行当中混了近4个年头儿里第一次觉得那声音是那么的让她恶心和刺耳,她迅速的推开床边临街的窗子,马路上的喧嚣如她所愿的一下子就淹没了那猫叫春似的声浪。
二、
小撮儿见过很多在她以前看来算是不错的男人,然而,就应了那句:爱我的人我不爱他,我爱的人他不爱我。渐渐冷漠的她也渐渐的成了赚钱的机器。
一连几天小撮儿都想着程光能再次的来忘忧岛,这个第一次让她从小女孩变成小女人的有钱的花心男人的世外桃源。她纠结着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况味儿,总会拿来和别的客人做比对。
街上的树叶开始飘舞了,偶尔的就会通过窗子上的那条从程光走后就一直留下的缝隙挤进来,小撮儿便会一片一片的将之拾起,然后仔细的放在床边的一只玻璃瓶内。
冷风终于从那儿透了过来, 渐渐的就有凉丝丝的洁白的雪花开在小撮儿身上耀武扬威的哪个男人的肌体上的,然而,那条竖直的缝隙将外面的天空永远的割据成了方方正正的形态。
小撮儿脑子里很乱,她一会儿希望程光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她迷恋上了他;一会儿又希望程光永远的消失,因为来这里的男人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一会儿她又想,是不是程光很穷,在这种档次不低的地方消费不起?要是那样的话她会尽可能的去呵护他,爱抚他,去帮助他;一会儿又觉得,也许他只是因为偶尔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解不开的扣儿,一时糊涂才来这里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搅得她昏昏沉沉的,直到又一年的柳絮飞扬。
三、
积蓄了一冬天沉闷的小撮儿终于软磨硬泡的得到了老板的恩准,可以放任一天的她像似刚脱牢笼的小鸟儿,先是将自己放到了名牌商场里里外外的包装了一番,然后又游到了化妆品专卖店的柜台,之后就泡在了美发店。一天的优哉游哉甚是过瘾,直到天要黑了下来,她才春风得意的往忘忧岛的方向荡了回来。
路边上的买卖很是热闹,尤其是烧烤店在外面支起的摊点儿,烟雾缭绕的将阵阵熏香不断的送入熙来攘往的过路人的鼻孔直达肺腑,让不怎么饥饿的人都能迅速的勾起食欲,何况疯了一整天的小撮儿,更是诱惑难敌。
她慢下了脚步,捡了一个上风头的干净座位将自己从商场里换下的外衣随便的扬在了身边的空座上,对着忙不迭跑过来的伙计说:“来10个肉串儿,一盘儿烤蚬子,恩……”小撮儿想着觉得还应该要点什么,然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她却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看在眼里,想在心上的,远远的看着一个桌上有人像似吃的毛豆,便说:“这个季节有……毛豆吗?”
“有啊!”伙计骄傲的答着。
“是吗?那给我来一盘儿,再来两瓶青岛淡爽!”小撮儿一下来了兴致。
“好……来!”
小撮儿最喜欢吃毛豆,为此在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偷偷趁着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拔了自家地里的毛豆回来煮还挨过爸爸的打骂,于是一生气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这一跑,竟改变了她的人生。
想想那时,因为家里穷还要供弟弟念书,早早就辍学在家的她要跟父母干大人的活儿,家里什么事都是紧着弟弟的。她就那么一次,就那么一次的想给自己打打牙祭,竟挨了大人的训斥……
一想起这些,小撮儿的酒就喝的有些停不住口了,不知不觉的就灌下去足有六瓶,吃了一盘毛豆又要了一盘,直到灯火阑珊,才悻悻的拎了装着她换下来的衣服的袋子向回飘去。
夜似乎很黑,路也确乎很长,白天她走得最有意趣的那一小段洼地好像突然间藏了千军万马亦或孽生了鬼怪妖魔。她有些怕了,然而她却不能确定自己怕什么,究竟是怕人还是怕鬼?鬼大概是没有,可是人有什么好怕的啊?劫财?给他!劫色?自己充其量是个行尸走肉任人发泄的尤物。然而,无边的寂静终将一股凉气从她的头顶划过,一瞬间就传遍了脚跟儿……
小撮儿慌乱的掏出香烟,她想借着频吐的勾当来转移自己的恐惧,然而,瑟瑟的手却怎么也打不着火,她愈发的不安起来……
四、
忘忧岛在凤栖镇的北端,经过这一小片洼地,然后跃上一个高坡就看着了,全部距离也就一千多米。然而平时极其钟爱的这块像似属于她一个人的乐土,今天却让她走的很艰难,当她终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洼地跃上山坡的时候,心里才稍微的踏实许多。
看着眼前闪烁的霓虹,想想自己刚才的落魄觉得有些尴尬,幸好没人知道,要不在姐妹面前自己一贯威风的好胜性格会被演绎成无数个消遣的版本。她正了正身,慢条斯理的拿出香烟,然后摸出打火机,就在她点烟的一刹那间,从身旁草丛里迅速的窜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小撮儿忽的愣住了,灵魂一下子好像从她的后脑逃离了躯壳……
“把钱拿出来,不然给你破相!”小一点儿的那人拿着寒光闪闪的刀远远的喝叱道。
“听到没?别让本爷爷费事!”壮一些的那个人操着沙哑的声音说着,就来到了小撮儿的近前。
“……好,要什么都……都给你……”小撮儿使出了平生的力气从僵硬的喉咙里强挤出了几个字,然后慌乱的摘下手臂上挎着的装着钱和手机的小包。
“把衣服脱了!”壮一些的那个男人一手抓过小撮儿递摘下的包,另一手使劲的扯着她的衣领。
“……啊……”小撮儿以为对方想要她身上的衣服,便下意思的解开扣子,将外衣褪了下来。
“都脱了!”男人有些个暴躁了。
“……”
小撮儿忽然明白对方的意思,虽说自己不在乎间或和哪个男人苟且,但还是觉得这样有失尊严和体面。然而,没办法,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自己是一小小的弱女子呢。
“行了!闪----”
拿刀的小个儿突然不耐烦的发出了像似指令,大个儿愣了一下,便随着他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五、
惊魂未定的小撮儿扑回忘忧岛后就将自己包裹进被子里,谁也不理,也不接客,直到下半夜快黎明的时候,说有个人无论如何都要见她,情绪稍见稳定的她才打起精神像似默许了。小撮儿将头靠在立起的枕头上,侧着身,眼睛盯着那道将外面世界框成方方正正的形态的窗子的缝隙。
“还记得我吗?撮儿!”那人慢慢的说。
那声音虽然很短也很轻,但小撮儿还是能从所有储存的记忆里很快的辩出那就是让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叫她不能释怀的叫程光的男人,她欣喜得一下子就忘掉了不久前所经历的噩梦,一下抱住了他,久久的不忍松手,怕自己稍稍的不慎就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你坏!我恨死你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小撮儿黏着程光语无伦次的说着,然后一颗一颗的解着他的上衣扣子,划开他裤子的拉链……
那天他和她折腾了好久,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的昏昏睡去。
六、
又一天的明媚阳光从临街的那道窗子的缝隙中射过来,人语的嘈杂声和有车子驶过的轰鸣声错乱的忽而夹杂在了一起。小撮儿慢慢的从虚幻中醒来,她下意思的摸了摸身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觉得好像自己还在睡梦中似的。
燕影窗前过,
孤枕独对窗;
白云织新梦,
经风弄轻狂。
小撮儿就这样趴着,来回来去的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想着和程光的将来,直道晌午。当她起身想要去楼下大堂弄点吃食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她掀开它发现是折叠的两张百元钞票。想想自己昨天除了程光一个客人也没接,而身上的一千来块钱现金也于昨晚遭劫了,那么这钱一定是程光留下的。她有些的怪程光了,也更怪自己,都是昨晚和他太投入了,忘了告诉他从今以后他不用拿钱给她,如果需要的话她会给钱于他的,因为她真的离不开他了。
然而她还是习惯性的打开了钱想验验真假,却惊奇的发现有一张竟然是她前天夜里在一个嫖客手里接过的带有“三年二班李巧巧”的几个歪歪斜斜用铅笔写的字的钱币。她脑子一下子就嗡的一下大了起来,呼吸都不能自己了,泪水也如雨季里的房檐滴水似的延绵了起来。
程光的身影迅速的和昨夜拿刀的那个小个子重叠在了一起,当时一定是被吓糊涂了,要不凭自己的记性应该能听得出来那人发出的声音,因为那是她一直期盼出现的人的频率。
小撮儿一下子瘫软在了床上,良久才止住悲伤,然后,她就急急的将开了很久的早已让自己习惯也间或让客人习惯了的那道窗子的缝隙关上。
七、
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是那么奇奇怪怪的,有时你苦苦想见的人就是见不到,不想见的吧,却总是时不时的来缠绕着你。
从那之后,程光就不断的来找小撮儿,缠着小撮儿,然而,小撮儿已经厌恶了他,不理他,但她除了偶尔的对他大声的说:“别碰我!”终究没有把理由说出去。
-全文完-
▷ 进入风撕柳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