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轻音乐,独自走到一个大理石的长凳上。石凳旁边是一个巨大的樟树,我在樟树下立定,拍拍石凳上的灰尘,灰尘在我的轻轻一吹轻轻的随着气流散开在石凳之上。我独自坐其中,掏出一本我的书,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伴随着音乐的音符,洁白的纸张一张张的翻过。
福建的春天来的很早,冬天短的似乎是一个点缀物。一些敏感的叶子,在几天的冬风里一吹便支撑不住了,纷纷离开在坚守的枝头。此刻,早春早已经是过了,叶子大多已经伸展了出来,特别是温柔妩媚的柳条早就按耐不住自己的欲望,早早就出来和大地见面,和往来的人群拍照留影,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大牌明星的待遇。但是,还是有一些树木是一个旁观者,他们只是在一般看着,毫无声色。
我在石凳上,一阵风吹过头顶,凉爽的气息从头皮传遍全身,身边的樟树在风的唆使之下,哗啦啦的泼洒下一阵黄色,像顽皮的小孩在窗子上撕纸,开心的往下洒。叶子在地面上翻滚打转,很有秋天的感觉,但是天上的飞鸟告诉我现在立春早就离开了。此种现象是秋天应该有的,可是福建却是大有反叛常规之意。他的反叛对于我这个喜异的人来说是个喜讯。我看不惯一切树木都是一样的。就像我现在很不想去什么其他的大城市走动一样,现在的大城市变得像工业生产出来的产品,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毫无美感。看了一个城市,全国的大城市都看完了。有一句哲理的话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当下,我想人倒是可以两次踏进一个城市。
故乡有很多的樟树,樟树在故乡生长的异常的茂盛。樟树的地位便如福州的榕树,随处可见,四处生长。樟树可以长到很大一棵,有的樟树甚至是独木成林了。家乡人伐倒樟树锯成片打造家具,樟树木头在夜晚会散发一种香味。那种香味便是在樟树树荫中闻到会立刻神清气爽。夏夜总是有很多的人前来喝茶聊天。在淡淡的樟木香中说着一些收成,国家政策一类的话题。有时候激动,有的时候大家一脸严肃像樟树的树皮。有人拿樟木打造婚床,听老人说樟木是用来雕塑佛像,所以是吉祥木材可以延年益寿,早生贵子。老人说的没有道理其实不重要,重要的的樟树的木板确实是会发出淡淡而稳当的香气。而以前结婚都是没有自由恋爱而结合在一起的,在淡淡的香味中彼此开始了生活。一起奋斗。
过年我回去了一趟。那些樟木消失了。一颗颗繁茂的樟树变成了一个个的大坑,这些大坑一个连着一个。那些真正的旁观者似乎真的成为了旁观者了。我打听了一下樟木的下落。元凶是大城市的人迷恋樟木根雕,商人就去低价开挖。于是就有了我见到的那一个个的大坑。我很气愤,但是好像无可奈何。一大片的樟树到了城市变成了那些机器的食物,那些愚昧的人拿着一把电锯在本来完美的树根上雕刻一些俗的不能再俗图案。这件事使得我一直闷闷不乐。
一直是喜欢读庄子的书,道家哲学中的有着独特的生存之道。
庄子《山木第二十》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翻译过来大致的意思是,庄子行走于山中,看见一棵大树枝叶十分茂盛,伐木的人停留在树旁却不去动手砍伐。问他们是什么原因,说:“没有什么用处。”庄子说:“这棵树就是因为不成材而能够终享天年啊!”。一棵树,竟然是因为如此而存在于自然间,从而在人类的刀斧之下存活。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也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庄子回答人要在怎么样存活时,说要在成材和不成材之间。恰恰好的位置。那些旁观者的樟树成材了,所有要砍掉。要是不成材呢?也许那些坑就不会开挖了。他们依旧可以站着风中看着一切兴衰成败。
我一次无意的翻阅一本很久以前的杂志的时候,看到了一篇王学亚写的散文叫《向一棵树鞠躬》。其中有一段话,我一直没有忘记“非分的妄想只能毁灭自己,找准自己的位置,顺势生长,才是根本”。而看到此文的时候我又立刻想到一篇关于植树的古文《种树郭橐驼传》。似乎人一直忘记了人是什么,人类很多的时候是过于的狂妄了。王守仁有一句很经典的话语“种树者必培其根 种德者必养其心”。
那些樟树,那些旁观者,似我手上洁白素雅的纸页,只是一页页的翻过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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