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按例收菜看日志浇花读自己刻在心灵神壁上的爱情誓言,最后开始审稿子,冷不丁抬起头向窗外望,又下起了雪,前晚一夜的大雪还没有融尽呢,这雪有完没完了?这不要人命嘛。
植树节已经过了,满眼里还都是皑皑的白雪。别说植树,就是土地的颜色你都看不见。俗语说“雪地里埋不得孩子”,那么同样也植不了树。对于我的家乡东北来说不只是节气没到,也是今年的天气实在邪门。该冷的时候他暖的要命,该暖的时候他又来了脾气,好在今天真的有春风浩荡起来了,看来这虎年还真的就是虎虎生风呢。
昼夜不停的春风就把路上的积雪吹得落花流水的,以至于我在去母亲家的时候不得不贴着路边走,看来今年是一定要跑桃花了。给父亲洗完脚剪了趾甲,把他俩脱下来的袜子洗净晾上,我就离开他们,不是回家而是一个人顶着风雪向山里走去。
还是元宵节那天晚上进过山,无非是按习俗给云祥的父母坟前送灯,顺便在二老面前诉说他儿子给我的委屈,反正就是吃饱了撑的矫情呗。几年了,习惯有话对二老说,总是觉得来这里静静地盘桓一阵子心里就轻松而且踏实。
路上一个脚印也没有,甚至连一个山鸡或者山猫的踪迹都没有,雪就那么坦荡坦然地把原野覆盖住,身高一米以下的植物全不见踪影,只有高低错落着的乔木与灌木木然地站在雪地里,枝桠上还残留着积雪,看来浩荡着的春风居然没把春雪吹落,由此我联想到以前曾读过的毕淑敏的一篇散文《风,不能把阳光打败》。看到这一切,我的心大欢喜着,我就是喜欢人迹罕至喜欢独来独往喜欢我体验到的别人没机会体验到,就连痛苦都一样喜欢独吞。
脚踩在雪上,立刻就陷下去,上面的那层硬壳根本禁不住脚的踩踏。风呼呼地吹着,但是绝对没有凛冽之感;雪慢慢地飘着,虽细碎但也把山林忽悠的迷迷蒙蒙的使你生扑朔迷离之感之美;脚下根本就无路可走,但是我的心真的欢喜着,喜欢这种跋涉的结果。记得云祥曾因我的这种行为说过我“精神病”,于是我盯着他的瞳孔说:正常人能看上你?结果自然是我俩抱在一起哈哈笑着在床上一阵乱滚……
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一个树枝的一头翘着钻出雪地,我断定这是一截木棍,于是我伸手拉它。由于现在的天气就是白天融化夜晚再冻上,所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截木棍拉了出来,原来是一截柞树枝,正合我得意,因为柞树枝有韧性不易折断。从此,沿途我就为路边那些在雪地里艰难地站着被春雪压弯腰身的蓬蒿减负,轻轻那么一打,雪就落下去,那蓬蒿立刻就挺直了腰板。难怪《三字经》里讲“三才者,天地人”,看来一点不假。老天下雪,大地载物,而人呢?会随心所欲。敲敲打打玩耍之间就帮了同住地球村其他生物的忙。
这个冬天,我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来这林海雪原里多少次了,总之是不愿在家里闷坐或者是想出来透透气就走进这片山林,终点就是老爷子老太太的阴宅,就好像既然来了不看看二老心里就亏欠点什么似地。我虽说不清这是我的福分还是我的祸患,反正就是这样做了。觉得自己是他的人并不是结合结婚那一时刻,而是他第一次把我领到二老坟前站定的那一刹那。
老爷子老家是山东栖霞人,年轻时随旁人一路讨着饭来到东北,那时东北正处在满洲国时期,于是就在一家日本人开的印刷厂里做工。赶跑了日本鬼子打倒了反动派,解放后老爷子进了新中国的印刷厂,娶妻生子,生了四个女儿之后,在五十二岁那年生下了云祥。老来得子,自然是不知道如何宝贝他才好,就给他取了个乳名“小美”,意思不单是因为他长得美主要是怕他不好养活吧。据我看来那寓意就和“狗剩子”“锁住”“拴住”“留芽”一个样。去年老爷子如果还健在就正好是一百岁,老太太小他十岁。老爷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去世的,老太太则是上个世纪末,二老在此长眠整整十个春秋了。
雪好大,比冬天来时难走多了,但是我真的觉得无所谓,来这里是为了释放,至于山路是不是好走真的无所谓。路上与云祥的好友坤通电话,自然是谈到我今年的打算谈到此刻的大雪封山还有谈到云祥进来的一些事情,好事多磨,那有一帆风顺的事情,进山里游走也一样,这不,鞋和裤脚都湿透了。
风还在刮,雪还在飘,坟墓周围的常青树异常的挺拔,雪压松枝,洁白与苍绿兼容并蓄,令我的眼前一亮,心情愈加轻松愉快。尽管愉快欢喜着,也还没疯,在老爷子老太太的坟前庄严肃穆站了一会儿深深鞠上一躬心里道一声“二老安息保佑你的儿孙”就打道回府了。我不是一个爱打扮的人,但是,来这里绝不会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也许这就是受儒家文化濡染的结果吧。
回来的时候大多数是踩着自己来时的脚印,深的地方居然有一尺深。由于天气不再像冬天那么寒冷,一脚踩下去那雪就实实在在地并且看上去就是冰与雪的混合物了。
终于走出山林,看见那一片水库。往年这个时候的水库,就算不是碧波荡漾也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往年那雪水早就融化流进水库里了,而今年的水库还冰封着被雪覆盖着,水泵还在昼夜不停地倒水增氧。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水库的主人可是先期赔付了。
终于看见我的村庄了,回望山林,风雪弥漫。此时此刻,只想说一句话:今年的春雪,真的好疯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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