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一位教师。一天晚上,一位双目失明的学生家长来访,对教师来说,这本来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不平常的是当关于他儿子的话题讲完以后,他并不因为天太晚而急于告辞离去,而是主动请求帮我算个命,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在以他特有的方式表达一位学生家长对老师的尊敬。学生时代的我,有的是激情,有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算命对我来说,仿佛经常走过的路边一片卷皱的树叶,从未引起我的关注。但面对学生家长一脸的诚恳,我实在不好拂他的意,只好按他的要求给了他我的出生年月等个人资料,然后以旁观者的心态,听他讲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令我吃惊不已的是,他似乎看着我长大一样,对我以前走过的路和现在的处境一目了然,而对我未来的描述让我觉得一点也不中听,其中包括事业的不如意,财运的低落和情感的波折,语气之肯定让从不相信命运的我也感到失落有加。好在我毕竟受的现代教育,不可能因为一位学生家长的断言就自暴自弃。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学生家长的话常常在我的心里投下阴影,特别是不如意的时候,这片阴影就显得特别浓。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我苦苦思索着有关命运的问题,可我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在无数次艰难的心理挣扎之后,我放弃了手中心爱的教鞭,背起行囊溶入了南下的人流,以期在新的环境创造新的奇迹,获起另一番辉煌。我要用我的奋斗告诉所有相信命运的人,命运不是由别人断言的,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从厦门到象山,从信阳到威海,去过丹东,去过黑河......我没有用我的收获否定别人对我的断言;做文字工作,造船,做服装......我依旧未能创造奇迹以证明命运之言的无稽。流年似水,流去了我的青春、激情和梦想,回报我的却是失意、失恋和失婚,一年,两年……七年,八年,我依旧在南方不相识的的都市间流浪。受苦、受累、受过屈辱,所有经历一言以蔽之:辛酸。多少次,我自己鼓励自己,挺住,走过沼泽,会有明媚的曙光。可内心深处我清楚倍至,我早就向命运之神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
一次和几位同事去家乡的东山五祖禅寺礼佛,不为别的,只为领略庄严的佛陀光环下那分静穆和空灵之美,上山前通知了在寺中修行的儿时朋友达智。未进山门,达智已在路口的古榕树下等着我们了。见到达智时,我们不断地叫嚷着上山时的艰辛,达智平静地扫了我们一眼,似乎不经意地说道:“背着那么重的行囊行路,能不辛苦吗?”
背着那么重的行囊行路,能不辛苦吗?!我的心顿时如遭鞭笞,仿佛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啊,这些年来,我走过大半个中国,倍感艰辛与疲惫,并不真正是躯体的过度劳累,而是自己心里的包袱过重!路,谁又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呢!想想,自己真有点象面壁十年的比丘,不过能番然醒悟,却也不枉十年之苦。
如今,我已到了那位家长说的该改变命运的时候了,但我依旧在一座座不属于我的城市里工作生活,平时闲暇,我也会用电脑和扑克牌推算自己的未来,与从前不同的是,不管预测的结果如何,已经不再影响我的情绪,因为我已明白,当我把青春、汗水和智慧挥撒在这片土地的同时,为社会创造了价值,同时也为儿子和自己的生活带来保障,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我依旧徘徊在婚姻的门外,但是这世界毕竟有爱我的人和我等待的人,我已经很幸福了。
命运的有无,对我已经不再重要了,一棵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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