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草斜阳暮,秦淮月转廊。靡靡音色照海棠。
不识巫山雨季,夜夜梦钱塘。落寞花飞远,多情露水凉。添香研墨更神伤。
无奈江南,无奈好春光,无奈堂前旧燕,相看两茫茫。
——《喝火令》
“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烟花三月的江南,如一阕宋词,如蝶恋花不语,如九畹兰佩,清韵独立。在马志远的烟柳断肠,寻常巷陌的绿野仙踪里;在黄鹤声中,丝竹乐里,楚水吴天,水湄江南,烟雨倾城。
“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绪”。在悠扬牧歌声里,在走西庄、行西塘、过同里、木渎寻宝、安昌闹大禹洞房、乌镇仰古圣先贤的情结里,我娉婷于烟雨江南的古镇。清若幽梅,婉若兰佩,韵若秀竹,立地如莲。珠泪禅心葬花魂……
娥眉对镜淡梳妆,我,执一把唐时折伞,慢起罗裙,拾秦汉台级而上,过古道粉墙黛瓦,于杏花烟雨里,一路嫣然而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秦淮河畔,我轻抚琵琶。乐天先生的这阕小令,轻绕于我指尖,如水滑出。清韵在金陵城的迷朦烟雨里,与长杨古柳,吴侬软语,一起氤氲而珠润。
绕指的温柔,婉约幽兰几许。 绕指的温柔,在黄鹂婉转、燕子啁啾里,在“风细柳斜,半壕春水一城花”里,醉痛了烟花江南,醉痛了一弯水湄,醉痛了金陵城里风流才子,倜傥公子倾慕千般的心……..
那是公元955元的烟花三月吧?公子你高中南唐状元和榜眼,你翰墨才华,倾倒了南唐君臣。然,年底寿城一战,唐军一溃千里,划江为界,尽失江北之地……青年才俊,志比天高,万人敬仰的公子你,瞬间成了有家无归的游子……
独坐烟花江南雅致的酒楼,你手执玉觞,轻轻一声谓叹。入骨的孤独,长锁你的眉头。你正自落寞出神之际,有一声轻呼:
“快看!那个清弹琵琶,唱乐天小令的清丽女子过来了!”
……
古道垂杨里,我乘一辆秀气雅致的马车,从你独寞的窗前盈盈而过。
杨柳清风,拂起我马车上的珠帘,透过朦朦月辉,你望见了一张绝色清婉的秀脸。
马车时疾时缓,象极了一阕江南小令,清婉,馨香,飘渺,余韵绵绵,余韵悠悠……
不知何时,一少年飘然而至。月影婆娑里,夜风掀起了他如雪长衣。他殷殷拦至马车前,一脸真诚而问:“请问小姐芳名?可否容小生一见?”
突兀的一现,令马夫一惊,惊后而怒,怒而责之,责之轻狂!少年却笑而不语。
“水湄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千年的寻觅,“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少年怎肯轻易放弃?!
白衣挟舞长风。衣袂翩然的少年,一路而跑,紧紧追随馨秀的马车……这也是古时男子追求爱情的一种方式,他想,不致于他一人如此痴狂。
夜如莲,明月未央……
柔柔水水的月光里,望着长身玉立的少年逐月追随,一丝感动,一丝不忍萦落于我心头。我轻唤车夫横马停车。攸然而致的少年飘至帘前,气喘咻咻,清汗淋漓。
我淡而清冷地问:“公子此般何意?”
少年一愣,继而欣喜若狂,肆无顾忌的话语冲口而出:“小姐!你美绝无双,我喜欢你!”
我一声轻笑,嫣然而语:“那公子可是真心喜欢我?”
少年敛神肃立,铿锵之语落地有声:“若能得小姐芳心,是我三生之幸,至死不渝!”
“公子,那你愿意与我执手一生么?”
“愿意!若负小姐,生不如死,天地可鉴!”少年心知,他未曾遇过这般让他心动的女子!他真的愿意与这女子牵手一生!
“好!公子,请过来。”
少年趋步而前,帘儿掀动,近在咫尺,一张绝美清婉的脸儿令他不能呼吸。我望着魂飞于外,怔怔的他,轻举起一只玉觞,手一挥,一簇小火焰便于玉觞里燃起,越燃越炽,绵绵不息。
我轻轻地说:“公子,请你把这杯酒喝了,我便嫁与你。”
啊!这不是喝火么?少年惊然哀呼:“小姐!我是与你一见钟情,我是真的喜欢你!请不必用这般方式试探于我!”
烟花江南的夜街,愈加热闹了。围观的人儿越拢越多。有人呼道:“喝吧!喝吧!醉抱美人归!”
可终究少年犹凝了,迟迟未动。
此时,一声琅然的清声,从人群里发出:“我喝!”不由分说,一直与人群追随而至的你,箭步上前,接过灼手的火焰玉觞,一饮而下!刹那,这炽人火焰,随着美酒灌入你的五脏六腑。一时间,你便失去了知觉。
你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你缓缓睁开俊逸的双眸,便望见了笑靥如花,素衣如莲的我婷婷婉柔于你面前,轻抚琵琶,莺声唱道:
寒草斜阳暮,秦淮月转廊。靡靡音色照海棠。
不识巫山雨季,夜夜梦钱塘。落寞花飞远,多情露水凉。添香研墨更神伤。
无奈江南,无奈好春光,无奈堂前旧燕,相看两茫茫。
“好词!”你由衷地击掌叫好,轻轻而问:“请问姑娘,这阕曲儿叫什么名字?”
我盈盈而语:“还未有名儿,遇见公子,感而赋之。”
“噢!尚未得名字?姑娘即兴而赋,文思飞扬,词曲俱佳,妙哉!”你再次击掌叫好。
临窗玉立,你侧目深思:“此曲前无故人,后必有来者,那就叫它《喝火令》吧!
从此,清韵荡漾、古典轻扬的宋词词谱里,便多了一个新的词牌——《喝火令》。
“春雷阵阵,夏雨雪,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从此,烟雨江南的秦淮河畔,桃花落闲池。你纶巾木屐,青衫白衣;踏歌而行,击缶而乐;你复读晨色,为诗经临风而舞,为楚词对酒当歌。
我,为你剪烛西窗,为你红袖添香;为你吟,为你舞;为你轻抚古琴,十指经弹。任如水柔婉的清韵自指尖流淌。弦声拨动的,是我要对你诉说的;弦声走过的,是我要寻觅的;弦声起舞的,是我要追随的……
…………
一对素蝶,在烟雨江南,在若水之畔,轻轻摇曳飘渺的烟岚,缠绵翩飞……缠绵……翩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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