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轰鸣着前行,窗外城市的灯火渐近渐繁,旁边的旅人已经开始躁动着去取行李架上的物品。
转头看看正伏在我膝头沉睡的秀橘,伸手抚过她白皙秀致的面庞,我轻轻把她晃醒:“橘子,橘子,醒醒,快到站了。”
秀橘抬头,眼睛却没有睁开,只是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伸臂搂住我的腰,鸵鸟般一头扎进我怀里,继续睡。
我有几分好笑地把她的脑袋从怀中搬出来,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鲜润的唇,强忍着吻下去的冲去,伸手捏了捏她娇俏的鼻头:“懒猫,醒醒,咱们到站了,要下车了。”
这个有几分娇憨,有几分迷糊,而又善良淳朴的美丽姑娘,这个我打从十五六岁起便倾心爱上,已经喜欢了六七年的邻家女子,终于切切实实的将要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这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依伴了呢。
被我这么一折腾,秀橘终于揉了揉眼,抬头看着我,只是依然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终于到站了么?东西,咱们的东西!”
伸手扶住她乍一站起,还有些摇晃的身体,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然后伸长了手去取行李架上的物品:“嗯,总算到站了,准备下车吧。”
列车此刻已然晃动着在站台停下,我一只手拖着行李,一只手攥着她有些潮湿的手,随着涌挤的人流下了车,七拐八转出了站。
时侯已是深夜,拥挤的人流一出出站口,便分散开来,三三两两的旅人拖着长长的身影,消失在一个个拐角、一辆辆出租车中,偌大的火车站广场在这深秋的夜里显得有种空旷的冷清。
刚下车时,秀橘便扯着我的衣服,要我把行李分一半给她拿,我笑着推开她的手。
——好歹咱也曾经当过两年兵,一点都不缺乏锻炼,怎么可能这么点行李,还让一个姑娘家帮我拿?
出了站,秀橘再度扯住了我的衣襟:“军,往哪儿走啊?要不行李还是让我拿一半吧?”
我将行李靠放在地,笑着拍拍她的肩,去掏电话:“不用你拿,不急,我跟一个朋友说好的,到站了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取出手机,拨通朋友的电话,刚说了两句,忽然感觉秀橘又在扯我的衣角,并且整个身子都偎在了我的身上,有些微微的发抖。
匆匆挂了电话,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秀橘不说话,只是眼睛往右前方看,我顺着她目光看去,就见两个举止猥琐的年轻人,尾随在一名背着一只编织袋的老人身后,其中一个人用身子遮住路人的视线,另一个人的手已然悄悄伸进了老人的裤袋。
眼前的一幕,陡然令我想起少年时期,父亲重病住院,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两头猪卖掉,送父亲看病,结果半路却被扒手把钱扒走后,母亲痛不欲生的样子。当时脑子一热,一声大吼,用力抽出秀橘捉住我的手,我冲上去一膀子撞开旁边那名年轻人,然后死死攥住另一名年轻人正在盗窍的那只手,将他按倒在地。
在惊惶失措的秀橘“抓小偷”的大叫声中,有车站内巡逻的乘警闻讯冲出,制服了那名窃贼,可惜他的那名同伙已趁乱逃走了。
可能哪里堵车,朋友一时没有过来。我拉着秀橘的手,避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出火车站广场,想带秀橘先去吃些东西。
出了广场,往右是小吃一条街。这时,绝大部分夜市摊都已收摊,剩下廖廖两三家也基本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了,我于是带着秀橘去另一条街上。
——我知道在那条街上,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饮连锁店。
夜的确已太深,平时拥挤的走不动的街道此刻空旷的像几千年时光的荒漠,路灯把我们的身影缩短再拖长。我拖着秀橘的手,往前走着。
路边有家超市门前的水果摊还没收摊,鲜亮的水果在路灯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秀橘看到后,松开我的手,跑到水果摊前,伸手抓了一只黄橙橙的橘子给我看:“军,你看这橘子多好,你不是最爱吃橘子么?咱们买几斤吧。”
她晶亮的眸子笑盈盈地看着我,像一枚新鲜熟透的橘子。有风吹过,拂起她黄色的裙裾、长发,灯光下竟有几分我从未发现过的灼艳明媚。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刚想走上前去陪她买水果,忽然发现秀橘含笑的眼睛猛然变得说不出的惊恐,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汽车尖锐的磨擦声。本能闪身,一辆面包车贴着我的身子驰过。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强笑着刚想去拉秀橘,安慰她两句,不料平时娇娇弱弱的秀橘却突然一下子大力把我撞了开去。
接下来的那一刻,天地变色!一辆斜落里冲出来的摩托车直直撞向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抹纤细的身影,仿佛一只折了翼的橘色蝴蝶,就那样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不!”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嗥叫,狂扑向秀橘,有飞蓬般的雨丝扑到我的脸上,带着腥甜温热的味道,模糊了我的视线。
疯狂扑上,将那纤柔的身躯抱在怀中,用力摇晃,然而我那只橘黄的精灵,却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明媚的眼睛。
所有的时光就此停顿,直到身后再度响起汽车车轮摩擦的声音。
轻轻放下我即将新婚的妻,伸手抹了抹昏暗的路灯下,脸上、眼前那抹橘色的粘稠,抢过水果摊旁那辆摩托,蓦然回头,我对着那辆车里,刚在火车站中从我身边逃窜的那张狞恶的脸,直直撞了上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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