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糊里糊涂的我就写了几本书。前不久我把自己的《梦》稿送到出版社。当时我在家说,这就是我最后一本随笔了。不能再写了,再写恐怕就会让生命失去颜色的。就在昨天,出版社的朋友打来电话,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说想和我一起讨论一回我的那些书稿。我问有什么问题。他在电话里笑笑也不作答。最后我逼问的厉害了,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当今的世界,哪里还有真梦呢?
我明白了朋友的意思。看来这回我有少不了经受一回磨难。其实有时候我也在告诫自己,写不写书也无所谓。现在一切都好。可以说不缺吃,也不缺穿。小日子过得也很惬意。只是好多年了,喜欢文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朋友们说的那样,我已经走火入魔了。反正每天不坐在电脑前敲上一会儿,我似乎就感到自己一天过不去。
记得我过去说过,写第一本书,完全是因为儿子的鼓励。当时儿子读池中,他说同学的爸爸都写书呢。他的爸爸可是宣传部长出身,应该出一本书。说心里话,我当初没有多少信心。觉得写书那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因为既然能出书,说明这个社会就有把它留下去的可能。
人很奇怪。写了第一本,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我就写了第二本。到现在已经写五本书了,可似乎还有挺不住的感觉。去年出版了一本《醒》,心想都醒了,再说什么就显得有些多余了。可是有一天一位在新闻界的朋友告诉我,现在的社会里,人可千万不要醒来。躺在梦里也许会完善生命的本质。
我过去是读哲学的,我怎么一听朋友的话有点哲学家的味道。顿时我就有了兴趣。没事闲暇时,我做了点思考,结果发现朋友说的还真就没错。于是我就不知不觉的又开始去写第六本书了。当时我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梦》。
既然是梦,就总不能对社会说三道四了。记得我第一次接触关于梦的理论的时候,是在八十年代末期。那段时间中国的学术界还算活跃。我是在一家打折书摊上看到了佛洛依德的《梦的释义》,于是我掏了不多的钞票买回了一套。当时我正在省城读书,所以时间还算充足。于是我就开始研读。
这些年我没有养下什么好习惯,唯独是喜欢读书。特别是走仕途,几乎整天开会,有了读书的习惯,开会便就成了我喜欢的一项工作了。当然了,佛洛依德关于梦的论说,是从人的精神本质和本性的角度去理解的。记得我第一次读完《梦的释义》,也就只是记住了几个名词。什么力比多,什么原始生命力。还有心理暗示等等。可是当我第二次再读的时候,便发现,佛洛依德还真就了不起。
这些年走在社会里,遇到的,经历过的几乎都是社会现实。突然间要用梦的理念来写出一本书来,我还真的有些拿捏不准。好在我现在没有什么思想负担,写书也就是一种爱好,也就是玩玩而已。没有那么多的理想和责任,更不想用写书来完全自我的什么。我也知道,当今社会,书算是什么玩意儿呢?
没有了压力,没有了负担,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随心所欲,什么是心里惬意。每天坐在电脑前敲打,还别说,半年时间,我竟然敲打出六十多万字。因为心里总是装着梦,所以等文字打印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字里行间还真的就有梦的影子。
书稿出来我没敢直接就送往出版社。毕竟出版社是一道坎儿。我用一个周末约上几位喜欢文学的朋友先讨论讨论,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还能不能给我出点主意,让我的这些文字少点遗憾。把书稿提前分给了朋友们。所以大家见面就直接说起了书稿。
当然了,好多回我都在表白,我不知专业的写书人。不可能在写书的时候去思考社会的责任。我就是渴望自我心灵的感情一种真实的流露。所以大家读完之后,第一印象都说还算真实。他们觉得当今社会,真实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先不说技巧,光是那些思考就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值得去梦想。
和朋友们讨论了几次,最后总算定稿了。刚过完年,我就去了省城,把书稿送到出本社。因为这几年已经出版过几本书了,出版社的人都很熟悉。当我把厚厚的一摞稿子放在一直给我做责任编辑的朋友的桌子上的时候,当时他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大。他大概是不理解,如今的社会竟然还有我这样对文字发狂的人。
我说让他先看看。他说内容先不说。他问我这么的玩命是想达到怎么一个效果?朋友这么一问,我顿时还真傻了眼。别看已经写了二百多万字的东西。可是我还真的就没有想过能达到怎么样的一种效果。再说了,在名著都贬值的年代,我的这些破玩意儿还能带来什么效果呢。
我只有实话实说,就是因为爱好,所以无聊的时候写上一点。没想过将来,也不敢去想将来。可朋友一听我的话,把头摇的就像个拨浪鼓似地。说我简直就像是星外来人。怎么这样的不识时务。如今当官的不借着东风发点小财,写什么书呀!
朋友可是个了不起的编辑。他的文笔也是了得。当年陈忠实的《白鹿原》就是在他手里推出去的。而且这些年他也写了不少的电视连续剧。大家可能看过的《关中男人》就是他的作品。不过朋友的写书理念和我是不一样的。我写书就是为了满足爱好。他写书却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他告诉我,他写电视连续剧,每集四千块钱的稿费。因为他儿子还在俄罗斯读大学,一年需要二十万人民币。不挣钱儿子就没有学可上。
朋友很男人。对他的情况我也是了解一些的。不过我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既然他你能用手中的笔养家糊口,哪有何乐而不为呢。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朋友那样的天分,也不可能用手里的笔去弄点经济基础。我就是展现一下自我,就是把自我心中的疑惑表述出来。我想生命从一来到这个世界,它就需要释放。生命不是聚合,而是千真万确的释放。只有释放的好了,生命才能安稳,我们所说的生活才有可能走向涅槃。
稿子给了朋友我就再也没有去想它。再加上刚过完年,单位里事情比较多。可就在昨天他突然来电话要和我讨论书稿。我又不能不去。其实写了几十万字的书稿,说是主题是梦,可写到最后我才明白,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梦。梦只不过是人精神里的一种希望,是精神世界里的一种说法而已。
小时候我就想当作家。那可能用今天的理论来解释,恐怕就是梦想了。可后来我走了仕途,作家自然是做不成了。再说了,作家不是谁可以就封给的。不像局长县长,一张纸就可以任命。可作家不行,他需要社会和民众的认可才行。后来我知道自己和作家无缘,所以就把文字作为自己的一种爱好保留下来。这些年我一直坚持。当然了,身边的许多朋友也和出版社的朋友的困惑一样。觉得我什么都不缺,干吗非要遭受这份苦呢?
今年儿子春节回来,他郑重其事的告诉我,说书已经写了好几本了。现在他也读大学了。用不了几年也就该自己挣钱了。他让我收笔吧。我问为什么?儿子说,写书太折磨人了。既然已经写了《梦》,那就从现在开始走进梦里,不要再醒来了。只要不醒,心灵就不会被打击。
记得好多年前谁写过一首小诗,具体的诗句我是记不住了。不过意思我是记住了。说怀着希望的死是幸福的,带着绝望的生最痛苦。看来诗人还就是诗人。他对人生命的理解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儿子虽还小,可是他说给我的这一席话却入木三分,倒也是人生的一大真谛。
我当时就答应儿子了,说不写了。把这本书出了我就再也不写了。这些年,写了《悟》,写了《觅》,写了《思》,写了《醒》,这回再写了《梦》,人这一生还有什么可再写的呢。人大概就是《围城》里说的那样,没进城的总想挤进去,在城里的又想挤出来。没醒的时候渴望醒来,可真的醒来了,又觉得梦中才是一种生命的理想境地。
也许这就是我写《梦》的精神动力。没有梦,光有现实,生命恐怕就显得没有活力。可如果生命的世界全都是梦,我们人类恐怕就该走进我们自己建造的精神病院了。就在昨天,一位很有文学修养的朋友突然问我,既然都已经醒了,干吗还要重新走进梦里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我给他讲了一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也就是前几天,单位会计告诉我,单位没钱了,日常开销都不能保证了。我让她打了个报告去找县长。当我找到县长把报告递给他的时候,他开始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冷冷的对我说,刚过完年,还没干活呢,怎么就要钱呢?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笑着对县长说:“你犯了一个简单的逻辑和哲学错误。”
县长一愣,觉得刚过完年,他就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怎么会和逻辑哲学联系在一起呢?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想听我的下话。
“说的文明一点,你说我们是应该先劳动,还是应该先吃饭呢?”我说。
“呵呵!那不文明的说法又是什么呢?”看来县长也寂寞,这会儿能有点笑料,也算是释然一回。
“不文明的说法嘛!”开始我不想说,可咱不就是为要几张钞票嘛,于是我就说了:“你说小姑娘是先来例假呢,还是先生小孩呀!”
“哈哈……有意思!”县长仰头大笑,然后坐下来,重新拿起我的报告看了一遍,在上边大笔一挥,就把经费给我了。
朋友听了我讲的这个故事,开始好像还不明白,可朋友毕竟智商很高,转眼他什么都知道了。他说:“你说的是笑话还是真事呢?”
“你说呢?”我反问一句:“这就和《醒》与《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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