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五姊妹:两个姐、两个哥和她。除大舅因历史问题失去自由,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平反后,到了退休年龄的他,才安排工作在凯里监狱当工人外,在城市里生活的只有二姨妈了。二姨爹虽然在一个建筑企业工作,但因工伤回家,每月只有二十多块钱的生活费。而嗜酒如命的二姨爹,他的生活费还不够他的酒钱。这样一来,三口之家的生活重担就落在二姨妈的身上。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二姨妈一年到头都在参加安顺火车转运站的搬运队搞搬运。虽然每天每人平均要上下一万多斤的货物,累得腰酸背痛,但想到一个月能挣八九十块钱,除了供表姐上学、负责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和吃酒送礼外,还有点结余。二姨妈为此感到很欣慰。因为光靠二姨爹过日子的时候,二姨妈有点受气。二妻爹喝酒醉后,二姨妈讲他几句,引起矛盾时,二姨爹常说要不是他,这个家只有喝西北风的命。其实,解放前就出嫁到安顺的二姨妈,去的时候,住的是三米宽的一间长长的茅草房。靠二姨爹的老母亲“掐”孩子得来的零钱过日子。二姨妈意识到,挣不到钱,就没有家庭地位。后来在外公的支持下,在安顺城北衔上开了个羊肉馆。生意渐渐火红起来。二姨妈不识字,收钱算账都交给二姨爹。一年之后,不知怎么回事,二姨爹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有了来往,有了不正当的关系。二姨妈发现后就经常和他吵闹。也没心肠开馆子了。
紧接着,解放来了。因为穷,二姨爹才得以加入建筑社,一家人才有了一份生活来源。
二姨妈成了名不副实的家庭主妇。二妻爹工伤病退后,只有点生活费,加上爱酒,开支紧张起来。于是二姨妈通过衔坊熟人进了火车转运站的搬运队。而二姨爹爱酒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没儿子,消沉度日所致。其实,二姨妈是生过男孩子,就是因为病来医治不了,没留住。为此,二姨妈还恨外公,说是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外公送她的被子、垫单、蚊帐都是白的,才使她没个儿子,过上忍心气含泪的日子。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表姐招进蜡染厂,能挣几十块钱的工资后,日子开始好了起来。特别是表姐姑表兄任永平家来提亲,二姨妈同意后,日子更加改观起来。因为任永平会做泥水工,人也勤快,也能包点小工程做,能挣不少钱。并且基本上把二姨妈家,当着自己的家。但这时的二姨妈,不敢拆脚走哪点一步,生怕表姐和任哥和婚前越过雷池,贻笑邻里。
任哥包的工程渐渐地大了起来。婚前就将茅屋改成瓦房。又在二楼楼板上打水泥,准备婚房。婚后两三年,也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又把旧房全拆下来,并与隔壁人家协商,为邻居建一间两层的楼房,由邻居调让一米左右的屋基,建了五层高的楼房。每一层的家具、家电都重置。层层都安上彩电。二姨妈过上吃穿不愁,还可以外出旅游的好日子。这时的二姨妈,常对母亲说,姑娘、儿子要一样的对待。虽然她只有表姐一个子女,但现在看来,只要有出息,什么都好。衔上那些乞讨的墨大侠,生下来的时候,他们的父母还不是因为生了个大儿子就高兴得不得了。可长大了,连他自己都顾不了,还会管父母?所以不管姑娘儿子,只要长大了有出息,有孝心就好。母亲听后,不得不连连点头。然而,父亲却说,有点钱就爱赌,这种人家好景不长。
到了九十年代,任哥自己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按他的说法,五十万声色钱以下的工程他根本不会包。后来还说一百万块钱的工程他都不想包。工程做大了,有钱了,社会关系也渐热起来,工程生意的路子也宽了起来。以至于孩子的家庭教师对孩子严厉一点,任哥就说:“不要太严了,他学得多少算多少。我一个小学四年级都没读完的人,现在赚上百万的家产,就算他读不去书,长大了,他的日子也不愁!”家教老师听了这话,只会苦笑。
因为任哥赚了大钱,表姐连班都不上了,成天就是约人和她一起打麻将度日。
因为生意会找上门来,转手就可赚钱,任哥手上大把的时间便放在赌博上。两口子都爱赌博,二姨妈怨恨地说:“看来只有赌得一屁股两肋巴的债,看会收手不会?要不然的话,只有我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1996年秋,幺舅在安顺租房做棉花生意的幺舅家的姑爷张某,因暗自购买从棉纺厂盗来卖的棉花被“刑拘”。晓得任哥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就拿了个七万块钱的存折给任哥,说是拜托任哥了,因为任哥在政法系统认识不少当官的,如没个熟道的人,抬起猪头找不到菩萨敬。只要能把人放出来,这钱用了不够的话,再想办法。后来,人放出来了。张某及表妹要任哥说说,这些钱都用到哪里去了。有两三万块钱任哥算不出账。结果,两家产生了矛盾。最后找幺舅来当面解决。而幺舅责骂任哥与表姐,说他以前在表姐家困难的时候,如何尽心尽力帮扶,现在他的姑娘需要任哥与表姐帮忙,而任哥与表姐吃心这样的重。这样一来,脾气暴躁而又有钱的任哥就开黄:“狗x的麻幺舅,还以为你是个老辈子,会主持公道,公正得很。没想到你不问青红皂白!太偏心了解!” 幺舅倚老卖老,也开了黄。于是吵得乌烟瘴气。而二姨妈对于这事,什么也不说,只是闷在心里气。这一气,不到一年就患了直肠癌。任哥为此花了三万多块钱,在地区医院为二姨妈做了手续。手续后,表姐专门侍候二姨妈,生活上照顾得很周到。做什么事都抢着做,生怕二妻儿累了,病发起来。而闲不惯的二姨妈,还是希望表姐把家里的家务交给她。没上班的表姐于是又为打麻将、“闷鸡”为业。凡有朋友去,除了打麻将,似乎坐在一块没什么可聊的。二姨妈看到任哥和表姐不务正业,而每天成千上万的赌,输多赢少的。二姨妈很担忧,照这样下去,就怕以后过到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可任哥和表姐却对她说,她们有本事赌,就有本事找钱。不赌的话,时间不好混。二姨妈为此暗自唉声叹气。 说是只有哪天死了,眼不见,心不烦,不管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并且说她在一天,我们这些亲戚就走一天。她死后,任哥他们有时间只晓得赌,没有哪亲戚会来的。
忧郁操心的二姨妈,手续后两年多的时简,旧病复发,无可医治,撒手而去。幺舅家大人与子女备好祭礼,到二姨妈家。但任哥和表姐在外看到是幺舅家人来后,就回家把门关上,说什么也不开。任哥说,如哥幺舅家的人要进门,那他就什么也不管,把二姨妈的后事全交给幺舅。幺舅知道在安顺城,安葬二姨妈随便要花两三万块钱,不是小数。于是骂了一阵,哭丧着脸了一阵,不得不转身。
二姨妈去世安葬后,任哥包到一个八百万元的县城街道开发工程。预计可赚两百万块钱。谁知在工程即将竣工的时候,有人邀他豪赌,才两天的时间,不但把到手的工程款赌输得一干二净,还借了他亲哥家的房产作抵押,贷了十多万块钱来赌个精光。
消息传出,债权人采取措施,冻结他的工程结算款。只有一个单位人比较优熟,在送出一大笔钱后,收回了五六万块钱的工程尾欠款。任哥将这钱以儿子的名誉买了套一百个平方左右的住房。北街改造,旧房被占的赔款,被他哥家的两个儿子紧紧盯着。任哥的哥知道自己的房产证被任哥抵押贷款赌输了,还欠债的事后,非常暴怒!让他的两个儿子四处搜找任哥。任哥为逃避债务,曾暂时栖息我处。由于我的住房窄,半月后,他提出找个便宜的旅馆住下,要我借他四百块钱。最后找到五块钱一夜的小旅馆住下,并且两父子挤在一起住。每天以馒头、饼干和简单的粉面充饥。任哥在有钱势的时候曾说过,少下五十块钱一晚上的宾馆他从来不住。他没想到他会落到如此程度。思来想去,任哥和表姐居然听信算命先生的话,说是二妻儿安葬的地方没先好,他们才走霉运。于是又消消地请人帮二姨妈另择阴地安葬。然后,一家三口,远走他乡谋生。
任哥的儿子朗朗常恨他不成气,很少和他说话。高大、英俊的朗朗,因为是近亲结婚的后代,加上初中都没毕业,想事情看问题比较简单,也不善做善。经熟手介绍在一个药厂打过几年的工。后来,稍微复杂点的工作都不能胜任,就赋闲在家。好在任哥经在省城任某行行长的亲戚介绍,在一家橄榄球运动中心聘为管理员,每月有两千块钱的收入。表姐领导些蜡染活计到家里做,每月也能挣几百、千把块钱。生活还算能维持下去。然后,近近三十的儿子的婚事,又成了任哥和表姐的一桩沉重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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