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几位同僚汇聚我的小书房,开始说要抽好烟,后来又要喝好茶。反正就我那可怜的小书房,几乎让他们捣腾的已经面目全非了。最后大家把话题引在了最近政府在大抓部门的工作效率上。说这次看领导的样子是虎视眈眈,说看来可能还要动真格的了。
放在平日,大家不到午夜那是不会撤退的。不过最近大家都把提高效率挂在嘴上,所以刚过十点钟,大家就都走了。留下我一人坐在书房里,烟雾缭绕,心里觉得空空荡荡的。想看会儿书,却不知道看什么书好。说写点东西吧,大脑里似乎又是一团混沌。
既然桌上有烟,那我就接着抽了。一直抽到快到午夜零点,我才走进卧室。这时候妻子早就进入梦乡了。我小心翼翼的上床脱衣服。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大叫起来。当时先不说我,妻子是被吓了一大跳。她翻过身,揉着眼睛:“都半夜了,谁打的电话呢?真是神经病。”
我知道一定是我的。自从说提高工作效率以来,我家的电话就没有时间概念了,什么时候都响,什么时候都有重要事情发生。我去接电话,是政府办公室打来的。通知我明天早晨七点五十分报道,八点准时开会。
我知道是政府常委会,因为前两天我们单位有个提案要上会研究。我想这回总算排上队了。就是个小型会议,怎么还有个十分钟的提前量呢?我想问打电话的人,可还没有张开嘴,那边电话就挂了。看来事情很急,那边说不定还要通知别的人呢。
既然要早起,我也就不敢怠慢,赶紧蒙被子睡觉。说来也怪。平日里我是一倒下就睡着了。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啦,怎么努力也都看不见周公。翻腾来翻腾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不过好像没睡多久,我就被闹铃给叫醒了。七点钟准时起床。因为多年来身体有病,每天早晨先要治疗。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抓紧时间的,可做完一切一看表已经是七点四十几分了。
因为最近抓效率,我可不能迟到。要不然又会让领导批评我做什么都敷衍了事,都不认真。为了节省时间,我都改变了早晨步行的习惯。开车直奔县政府。到了二楼一看,来的人还真的不少。我正要走进政府常委会议室,不料一位小秘书用手拦住了我。
“不好意思,这个提案没有你。你们的提案是第六个。你看那边墙上都贴着呢。”我顺着小伙子指的方向一看,楼道一脚围了不少人。于是我也凑上前去。一看才知道,我们的议题就是第六个。我当时想,一个议题就按照十分钟算,到我们这里也得需要一个小时。可让我七点五十就来报道,这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开始站在楼道里抽烟,这时办公室的主任走过来说:“你们的议题还得一会儿时间,要不你先去哪个房间坐坐吧。”
办公室主任我们是熟人,平日就喜欢在一起开玩笑。他这么一说,我就想着和他开几句玩笑吧:“我说主任大人,既然我们的议题是第六,完全可以迟来一会儿,可为什么要通知我提前来呢?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说法呢?”
“有什么说法。这是惯例。再说了,最近政府不是搞效率提升活动吗。这个改革也算是为了配合这次活动。”主任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牵强附会,于是说完苦笑了一下,朝我挥挥手:“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进会场了。有什么事情后边有机会再说吧。”
主任走了,楼道里人不少,大家熙熙嚷嚷,不过好多人我都不认识。看样子来带开会的不少。这时我发现楼道左边有一扇门开着,于是我就走上前去,看熟不熟悉。说不定还能在那里混点水喝呢。走进去才知道,原来是一位和我关系不错的副县长的办公室。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去开会。
“你怎么没去开会呢?”我问。
“前面没有我管的议题,我先抽支烟再说。对了,你们的议题是不是还在后边呢。你就坐在我这里喝茶抽烟吧。副县长毕竟副县长,他抽完一支烟就去开会了。我一个人坐在县长的办公室里。也不是县长说,他这里可都是好烟好茶。没有人讨扰,我也就抓紧这段时间抽烟喝起茶来。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当时想这下该差不多了。于是出去问问。可一问才知道还早着呢。现在第二个提案还没有讨论完呢。无奈,我就又回到了副县长的办公室。还是好烟好茶,我接着抽,接着喝。听到楼道总有人来来往往,时儿还能听到有人敲门。开始我不吭声,可转念一想,既然呆在了县长办公室里,就不能给县长脸上抹黑。人家敲门不开,还以为县长在里边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于是我有一把门打开个缝隙。这一打开不要紧,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几拨人。大概他们也是在楼道里找了几个来回,终于看到有开门的地方。第一位客人看样子是上访的,因为他不认识县长,还以为我就是县长呢。进得门来就大哭不止,说他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我赶紧关门,生怕声音传到外边。知道的人说是上访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县长在屋子里打人呢。
“你先别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再说了,我也不是你要找的县长,现在都在开会。恐怕今天上午没有时间了。”我一说完,来者马上就不哭了。他上下打量着我老半天,最后嘴里都囊着说:
“不是县长待在这里干嘛呢?”他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真是的,好人谁还呆在这里呢。”
我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既然是来找县长办事的,可为什么还要说这么一席话呢。就在我还想接着往下去思考的时候,又来了一拨人,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五个人。他们进来就显得气势汹汹欧的。看样子一定是在哪里受到了委屈。
这次我有经验了,没敢在县长的龙椅上坐。所以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情绪总还算能平静一些。反正都是不掏自家钱的香烟,还有好茶叶。我赶紧给来人递烟倒茶。我的这一举动多少还起了点效果。当然了,我的这个举动也让他们感觉出来,我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县长。其中一位看起来是年长者,他接过我递上的香烟问:“你不是这里的主人吧?”
“你看我像吗?”我笑呵呵的说。
“长得还是挺像的,就是举动有点不像。”他说:“你知道这里的主人去哪里了?”
“今天早晨开政府常委会,恐怕得一个上午的时间。”我说:“你们要真有事情,就改日再来吧。我在这里也是歇个脚。一会儿我也要去开会呢。”
“既然我们来了,既然你能坐在这里,说明你好歹也算是个领导吧。那我们就说给你听听吧。”来人也不等我同意就说起了他们的逸闻趣事。
“最近县上不是在搞开发吗?本来搞开发是好事,可是得把大家的生活安顿好了在开发吧。现在倒好,占我们的地方的时候,说什么都可以。可等到开发商进驻了,我们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管了。你知道吗?我们其中不好少人在那块土地上生活了快一辈子了。现在突然没有了依靠。他们说国家给农民有养老保险,可你知道,每个月就不到五十五块钱。你说,在当今社会里,这能活命吗?”
“那你们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嘛!”我这话刚一出口,没想你到就招来大家群起而攻之。
“你这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是农民,农民连土地都没有了,还能做什么呢。我们现在就是为了生计。”我看看情形不对,所以赶紧又给大家递烟倒茶。大概是好烟好茶的缘由吧。我发现这帮人最终对我还是挺和善的。
送走这拨人,后边还来了不少。我看自己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了。于是趁着一个空隙赶紧出去,给县长把门关上了。这时楼道里人不多了,不过留下来的人却是牢骚不止,大概和我的遭遇一样。这会儿已经在这里无谓的等了三个多小时。
我问把门的小秘书进行到第几个提案了,他说第四个了。我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钟了。看来我们的提案少说也要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了。既然现在是抓效益,吃不吃饭就无所谓了。我在楼道里来回度步,终于轮到我可以进去了。
坐在森严的县政府常务会议室,我赶紧去找自己的议题。我正要照本宣科,没想到县长说话了:“时间不早了,就节省时间吧,东西就不要念了,就说需要县长们定什么东西?”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其实我拿的这个东西也是省上的文件,县里又能定什么呢?于是我就念了几个小标题,大概没有了三分钟的时间。我刚念完,县长就问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一看没人发言,就说:“好了,这个议题就到这里,说下一个吧。”就这样,我又从政府常务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说来也怪,我刚要下楼,手机响起来,一看是老妈打来的:“都到吃饭时间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刚才开会来着。现在正准备往家走呢。”我赶忙给老妈解释。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啦?平时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开会还要占吃饭的时间呢?”老妈说的是自己的感受,可她哪里知道现在的社会早就和他们处的那个年代不一样了。别说开会占用吃饭时间。现在我们还提出了一个“五加二,白加黑”呢。五加二就是五个工作日加周末两天。白加黑就是白天和晚上都要工作。
我笑笑,也不想给老妈解释什么,只是说:“我马上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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