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丛生的杂草几乎把护坡的石头

全都给遮盖住了。一天还没结束

寻朵最终会被唤作晚霞的流云

还在天边毫无心机地白着；一位牧羊人

悠然地从我身边经过

——他的鞭梢柔软极了

有次差一点儿就碰到我的肩膀上

他没有理会。当然，他也不会知晓

当他赶着羊群沿河堤向下游去的时候

我正坐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

对着一座水闸，喊声哥哥……

2

我排斥任何一块以墓碑的形式而存在的石头

却接受它们里面全部的感情

我想说在我生活的鲁西北平原

一座由众多石头砌筑的水闸是孤单的

从一九七二年开始，我父亲

对他打凿的每一块石头的怀念是坚韧的

他打凿了一年的石头，父亲说

他凿石头的技术越来越好越来越精细

一九七三年我出生时

他还偷偷在一块石头的背面

仔细地凿过两个字：儿子！

3

护堤员陈大爷和每一位民工都熟悉

知道我出生，他让陈大娘灌了一瓶油给我父亲

父亲不收，他们就来回推让着

一不小心瓶子便掉在地上摔碎了

直到今天父亲都还耿耿于怀

他说陈大爷夫妇无后，那个陈大娘

解放前做过妓女名声很坏……

哦，陈大娘，我该叫她奶奶

4

往水中投掷一颗石子

涟漪由心而生。不远就是陈大爷夫妇的坟茔

荒芜。我有负罪的心灵

我有不爱的心痛

2010.03.1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