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棒尺”是我童年时代山村里男孩们常玩的一种粗野的游戏,也是我的老家农村自古流传的一种民族传统游戏。三十多年过去了,虽然一直再也看不到这种游戏,但我并没有忘记,对它的游戏规则和游戏情形记忆犹新。可以说,如果现在谁想玩这种游戏,我准定是个优秀的教练哩。我还忘了说明一句,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我们那里山村的汉子们也常常以此项目作为村屯之间的体育比赛哩。后来这项民间农村体育活动就渐渐地被篮球、乒乓球取代了,至今几乎已被人们遗忘。为了不埋没这项曾经给我的祖先们很多欢乐的游戏项目的功绩,所以写了这篇文字,同时也是怀旧的原因。
“打棒尺”游戏所用的道具是再简单不过的。它只需要一大一小两根木棒就行了。大棒叫“母尺”, 直径二十到三十毫米,长一尺到一尺五,大人用可适当加长,小孩用可适当减短,没有具体规定;小棒叫“子尺”,直径十到十五毫米,长五寸到七寸,也是根据使用者的情况适当加长或减短的。
“打棒尺”需要一个大操场或面积一亩以上的平地。“发射方”(攻方)在一头,“捕捉方”(守方)在另一头。当然场地大些好,因为它可以让人们使尽最大的力气而不致“出界”。
“打棒尺”的游戏方法和游戏规则,也很有些讲究哩。在“发射方”,其场地设有一个高三寸左右的“发射架”,即在地面上用两块砖头或大小相当的石头相对放置,相距一到三寸,以能架稳“子尺”为度。在矩“发射方”三五丈远近的相对地方就是“捕捉方”的场地。“发射方” 和“捕捉方”之间放置一块石头以定中界线,这相当于乒乓球、排球和网球的“网”。
“发射”的程序分三步,分别叫做“静射”、“动射”、“飞射”,壮语音译分别是“掼”、“发”、“欧九开”。每一步进行之前,发射者必须大喊一声“呔!”(示意对方注意反击)。如果不喊这一声,则算发射无效,因为“捕捉方”可以以“没有准备好”为理由的。只有前面的一步成功了,才能进行后一步。“发射”方每人都发射过一轮之后,就轮到对方发射了,双方交换了角色。“发射”的第一步“掼”,不计尺数。只有第二、第三步即“发”和“欧九开”才计尺数的。
第一步是“掼”。所谓“掼”,就是将“子尺”平放于“发射架”上,两手紧握“母尺”的一端,另一端贴近“子尺”中点,弯腰用力将“母尺”的一头顶着地面,然后突然将用力的方向转移于“子尺”使之射向对方。如果力量不够,“子尺”飞不过中界线,这叫做“掼不过”。“掼不过”就是第一步失败了,行“掼”的人就没有资格进行后面的第二第三步了,这人被退下,轮到下一个人操作。下一个人的操作,也是从“掼”开始的。
如果“掼”的“子尺”能越过中线,“捕捉方”的一群人(只能在中线以外活动)就互相协作,将飞过中线的“子尺”捉住或打回发射方。由于“子尺”被捉住或被打回中线去,这也算是“掼”的失败。
如果“掼”过来的“子尺”越过中线,并顺利地落在“捕捉方”的阵地上,这时“发射方”那个“掼”的人立即将“母尺”架在“发射架”上以等待“捕捉方”的“破架”( 反击)。同时“捕捉方”任由一人用“子尺”当作“子弹”瞄准“发射架”上的“母尺”投射过来。如果投射过来的“子尺”将“发射架”上的“母尺”完全打落下来,这也算是“掼”的失败(“母尺”只有一端落地不算失败)。
第二步是“发”。所谓“发”,就是发射者站立着,一只手将“母尺”一端和“子尺”一起握住,然后突然松开“子尺”,并以迅不及言的速度,迅速用“母尺”将“子尺”向对方用力打去。如果“子尺”打不过中线,就算“发”的失败。
如果“子尺”能过中线,“捕捉方”的一群人就像前述的做法一样,将飞过中线的“子尺”捉住或打回发射方,使“子尺”被捉或飞不过中线,这也算是“发”的失败。
如果“发”的“子尺”越过中线,并在“捕捉方”的阵地顺利落地,这时“捕捉方”任由一人将“子尺”瞄准“发射架”投来。这时“发”的那人手握“母尺”随时准备用力打飞对方投来的“子尺”,使“子尺”被打离“发射架”。这时,发射者就以“母尺”为度,测量“子尺”与“发射架”之间的直线矩离,并计“尺数”。 这种情况算“发”的成功。将“子尺”打飞越远,尺数就越多,成绩就越好。同时,这个发射者具备了下一步“欧九开”的运作资格。
如果“发”的那人打不中对方投来的“子尺”,就会出现下面三种情况:
一,“子尺”刚好紧挨“发射架”,就以0尺计,算是“发”失败;
二,“子尺”与“发射架”的直线矩离不足一根母尺的长度,这也以0尺计,这也算是“发”失败;
三,“子尺”与“发射架”有一段矩离,这时也要测量“子尺”与“发射架”之间的直线矩离,并计“尺数”。也算是“发”的成功。
“发”失败的人,他下一步的运作资格被取消,即中止他后面的程序。这时“发射方”再换另一个人,并从“掼”开始。
第三步是“欧九开”。所谓“欧九开”就是“发射人”将“子尺”放在“发射架”旁边的地上,借助小石子使其一端略为悬空翘起,然后“发射人”用“母尺”猛击“子尺”翘起的一端使其腾空飞起,紧接着用“母尺”迅速对准“子尺”猛击,使“子尺”向“捕捉方”飞去。
如果力量不够,“子尺”飞不过中界线,这叫做“欧九开”失败了。“欧九开”失败的人的后续动作被中止,轮到下一个人操作。下一个人的操作,还是从“掼”开始的。
如果“欧九开”的“子尺”能越过中线,“捕捉方”就互相协作,要将飞过中线的“子尺”捉住或打回发射方。如果“子尺”被捉住或被打回中线去,这也算是“欧九开”的失败。
如果“欧九开”过来的“子尺”能越过中线并顺利地落在“捕捉方”的阵地上,这时双方的做法与第二步“发”的后面部分是一样的。“捕捉方”任由一人将“子尺”瞄准“发射架”投来。这时做“欧九开”者手握“母尺”随时准备打飞对方投来的“子尺”,使“子尺”被打离“发射架”,然后测量“子尺”与“发射架”之间的矩离,计“尺数”。 这种情况算“欧九开”的成功。
如果“欧九开”者打不中对方投来的“子尺”,就会出现下面三种情况:
一,“子尺”刚好紧挨“发射架”,计0尺,算是“欧九开”失败;
二,“子尺”与“发射架”的矩离不足一根母尺的长度,这也以0尺计,这也算是“欧九开”的失败;
三,“子尺”与“发射架”有一段矩离,这时也要测量“子尺”与“发射架”之间的矩离,计“尺数”,也算是“欧九开”的成功。
“欧九开”成功之后,操作者已完成了“发射”的全部程序,他就可以退下来,由下一个人继续本队的“发射”工作,直到本队所有的人都经“发射”为止。当然,毫不例外地,“发射”必须从“掼”开始。
本队各人的“发”和“欧九开”所得的“尺数”,统统计入本队的成绩。
一场“打棒尺”比赛可能有几个队参加,以各个队都经过一次“发射”为一局。到底几局为一场,由参加者赛前合议约定,没有具体规定的。
“打棒尺”所参加的人数不限,最少两人,多达二三十人。不论人数多少,大家同时上场而不是轮流上场的。它可以“单打”,也可以“队打”。 对于“队打”,一场比赛,可以有两队以上同时参战。
所谓“单打”,就是以个体记尺数(相当于分数),在这场游戏中各人有各人的尺数,按一场的“总尺数”的多少排名次。或者采取“末位淘汰制”,以逐渐减少参赛者,以致最后决出“冠、亚、季”。
所谓“队打”,就是以团队记尺数,在这场比赛中,各队有各队的尺数,按“总尺数”的多少排名次,以致决出“冠、亚、季”。
“总尺数”有“一局总计”、“二局总计”、“三局总计”和“多局总计”的约定。所谓“总尺数”,就是一场比赛下来,各队在各局中本队各人所得“尺数”的累加。这种“尺数”,是一个人或一个团队体力、耐力和技巧的充分体现,它与足球、篮球和排球一样的具有说服力和魅力。
这种“打棒尺” 与现在我们打的球类却不一样,它是最具有特色的一种游戏了。因为:在“单打”时, 攻方是一人,守方是一群,也就是说,在同一时间里,只有一人是攻方,其余各人都是守方并协同防守,而攻方是按约定顺序轮流来的;在“队打”时,各队同时上场,并不分哪一队对抗哪一队,攻方是一队,守方是其余各队集合的一大群。也就是说,在同一时间里,只有一队是攻方,其余队都是守方并协同防守,攻方也是按约定顺序轮流来的;在“队打”时,虽然攻方是一个队,是几个人,但他们的“攻”也是一个一个轮流进行的。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我们那里的山区农村,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打棒尺”的这种比赛活动,的确是一种行之有效并为农民群众喜爱的体育动运动。这种运动曾经给当时当地的人们予欢乐,当时人们对它的兴趣也是不亚于现在的篮球和足球的。
我是参加过“打棒尺”这种游戏活动的,使我体会最深刻的是当“捕捉方”的危险。那被“发谢”飞来的“子尺”蕴藏着很大的力量,它一边飞来一边带着“呼呼”的响声。特别是在“发”和“欧九开”的时候,那“子尺”常常是像风扇一样旋转着“嗡嗡”飞来,面对着这只很有“杀伤力”的“风火轮”,勇敢的人们不但没有避开它,而是争着迎上去把它捉住或把它打回去,真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子尺”是硬梆梆的木头,人是软乎乎的皮肉,你要捉住它,手就会很疼,你要打它回去就必须施加反向力,手就会更疼了。好在山里农村人干的都是粗活,手上都长了厚厚的茧,所以并不觉得怎么疼。如果不注意,被那“子尺”弹在头上或脸上,鼻青脸肿也是有过的。不过经过一场比赛之后,人的胆量和勇气确实增加了,人的自豪感和光荣感也会油然而生。因为在场外的观众,对队员们的受伤并不加以取笑,而是十分欣佩他们的勇猛精神,并把他们看做英雄。
去年春节,天气晴好,我回到已经迁离近二十年的山区故园,还到废弃了十几年的小学母校原址走一遭。当我看到那里一片荒凉的旧操场时,心中涌起难以言传的滋味。当年我和同学们“打棒尺”的喧闹声,就像云南“惊马槽”的传说现象一样,从我的脑海深处重放出来。好像又看到一只“呼呼”带响的“风火轮”朝我的脑门飞来,我下意识地晃了一下脑袋,精神“唿”地惊醒过来。我摸摸额头,好像当年我被“子尺”打中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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