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挖荠菜已经是天文词汇,甚至是我们同时代的城市里的孩子都不会有这样的印象,但如我般乡下的,山村的孩子大凡都应该还有记忆。原本挖荠菜该是女孩儿的事情,不该有男孩儿热衷于此,但我从小在女孩子堆里混大的,只要是女孩儿们能干的营生我都是没有少干,这挖荠菜也是小时候的老行当了。也就是前几天正月里的事儿,姐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乱了竟然扯着要去地里挖荠菜,便开车送她去了,这倒也勾起了我一段童年往事。
我小孩子那会儿家里穷,家里都还是泥的地,土泞着麻筋糊的墙,老木头雕的兽形屋檐也该有百把年的历史了吧,但到现在都还看得清楚,从小没什么玩具,大凡孩子们聚在一起就是跳皮筋,在泥地上挖洞洞,耷拉着鼻涕打弹珠,也经常为飞弓箭(就是那种用纸折起来的类似纸飞机的玩意)输了哭个不停。衣服穿旧了也不怎么买,常常因为穿了姐姐的红外套难为情而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母亲怕我野再点了别人家的柴垛(我这么干过一回)也常常把我关在家里,我心情好的时候就穿着红套套在自家的老木头柜子上跳舞,柜子放在窗台,便引来一大帮孩子看,他们笑我傻,我就越跳越起劲,也就因为经常锁在家里,我爬瓦越墙的倒也真是一把好手。家里没什么吃的,有吃的母亲也藏起来,怕我吃的凶,就一个一个分时间的给,但我的鼻子精,基本上有什么就糟践什么,但即便是这样一张馋嘴也是常常的流着不干的口水无所事事。小时候的美味是酱油拌着饭,如果有点猪油就更好了,肉是不敢想的,为了打打牙祭孩子们便一起约了去挖荠菜。
挖荠菜都在春天,是春天堪堪来的时候最鲜美,尤其是春雨后的,尽管那路有点泥,但是那荠菜就像被春雨浇上了一层油看上去那翠绿真的比翡翠还好看。一般的我们都挑一个阳光好好的下午,大家约了就各自回家翻箱倒柜的找个破剪刀(我不知道别的孩子怎么样,反正我的童年裤兜从来都是破的,东西永远是找不到的)然后耷拉个篮子,篮子有大有小,孩子有高有矮,矮孩子提个大篮子就在脚后跟磕着,那样子今天想起来也想笑。就这样大呼小叫笑嘻嘻的来到田里,那时候的田野一到春天什么都是黄色的,而油菜花就好像躺在绿色中那一块巨大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奶酪,到处盛开着紫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野花,天那么的蓝,河水清清的,一群群蝌蚪黑压压的游过来,还有蜻蜓,翩翩的蝴蝶,嗡嗡的蜜蜂,这可能就是孩提时代最美的音乐了吧。荠菜一般都长在水渠旁,那时候的水渠是淋过雨后湿润的,我们都在水渠中间走,水渠刚刚的掩过半腰,这样挖起来很舒服。荠菜的无片锯齿状的细长的叶子,一棵捧在手心里如没有化去的绿色的雪花,绿油油的叶子,或紫色或白色的梗,那么纤弱而可人,我一直以为荠菜比马兰好看多了,并且荠菜的味道更鲜美。用剪刀在它的根上轻轻地一戳一挑一株就下来了,拉住小脑袋左右一抖散去多余的泥就甩入了篮子里,一般一个下午能采到半篮子。我性子不行,总不能专心到底,大凡的半路跑出去追追蝴蝶,捉捉蜜蜂之类的。我也基本上不采自家的,有了就分给大家,没有就屁颠屁颠的凑热闹,整个春天田野上不缺的就是这些野孩子的笑声。荠菜拿拿回来用开水烫切成末包饺子或者炒香干都不错哦,那气味很有特色,略微带着泥土的腥味的香,咬在嘴巴里嫩嫩的,鲜鲜的。
上一次回家再到那边田野,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楼房,还有平整的水泥路面,那一片田野只有旮旯里还透露着些许的绿色,那水渠,油菜花都已失去了踪迹。现在城市里的人啊,是否和我一样在寻觅,他们寻觅的是未曾见过的田野,可能一个农庄,几样似是而非的农家菜就能够满足,而我寻觅的呢,恐怕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小时候我也常常憧憬城市里的生活,希望有肉吃,希望有亮堂堂气派的家,有好的家电,有无数的玩具,但是现在回过头呢,我发现我又开始寻找,寻找那一片田野,那几声无知的欢笑,还有那绿绿的野荠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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