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纤夫　

“哇！知道吗？学校转来一个很有型的帅哥耶！听说貌比潘安耶。要不要快去看看？！”我刚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就听到无数蠢蠢欲动的声音。

唉，早就习惯了她们这样的大惊小怪。去年不也是这样吗？有个旅日的华人带着孩子认祖归宗，人还没到，就把那个小孩夸得沸沸扬扬的，如何如何地帅，如何如何地吸引过绝世美女……结果，人家真还是帅，不过帅到十年后才能懂得那些姐姐们的“关心”地看护。大家狂笑了一番，不过至少伤透了三个人的心，小毓，饭官，还有班主任。一个花痴，一个默默护花手，一个恨钢不能用的刀疤脸。

“帅哥？什么叫帅哥？有比我更酷的吗？我可是时代的娇女，世界的宠女耶！”我发难到，我想在整个学校谁不知道我的光辉形象啊？

“你？得了吧。”

“是谁？居然打击我的脆弱的审美心。虽然我不是闭月羞花，不是沉鱼落雁，但是好歹也曾经比月绣花，沉郁烙眼过啊！如果嫉妒　羡慕的话，不防直说，好歹长得酷不是我的错，再说我们优秀的文明传统还教人说话要说得比较含蓄，做事要低调，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一不小心，要是我　过　去　了　，怎么办啊？”我还带上了几分哭腔，以增添现场气氛。

“过去？晕过去吧，谁管你呀！”

忙乎了半天，原来是我自做多情？我倒！

这是我在大家面前惯用的面具，我把自己火热的一面呈现出来，以掩盖阴沉的苍老的孤寂的另一面，可能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有极强爆发力的那一面。

我是姬秋，我习惯说自己“是”姬秋，不一定要全世界的人都认识我，可我希望我的名字响起的时候会有很多的应和声，我崇尚霸王，我要成为霸主，而且是永远的霸主。

我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表面上和谐美满，其实爸爸一直都在虐待妈妈和我，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没有让他能够在家族中享受到长孙的“合理”待遇。很多时候我必须忍耐，必须承担。我想要成为霸主，我想彻底摆脱有他的世界。

后来他就在自我寻找安慰中学会了赌博、酗酒、嫖妓，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把一大份产业败得精光，没钱花了，就再来拼命地讨好我妈妈,也装出对我很关心的样子，骗去妈妈那一点带着血和泪的辛苦钱，我心里涌动着报复的欲念，我万分憎恶他,发誓一定要成为富婆,而且是为富不仁的那种，把他那种乞求的眼神鄙视下去。

在别人眼里，我可能是个很自傲，而且是自恋　得　眼里只有自己的人。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穿黑色的风衣，我很内敛，我还喜欢把额前的浏海遮住左眼，喜欢凌乱的发丝四散飞扬，像武侠般桀骜。

“怎么样？自卑了吧？要不，咱们去隔壁班看看？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帅气！”渣哥还在冷讽热嘲我呢，太　不　朋友了！

“切！我怕他见了我，找不到生存下去的理由！”难道我就不会自我解嘲？开玩笑！

“你等着！咱家自有秒计整你。”

“行啊！随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曾经沧海难为水，知道啵？”我一脸不屑。我就不信渣哥真的会贼得害我伤面子。

“请问一下，姬秋同学在吗？”有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生很有礼貌地问我。

“你是谁啊？以前没有见过你。”

“刚刚有位同学说　这个班上有个叫‘姬秋’的找我，不知道什么事。”他有点迷惑，“请问她到哪里去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我么？”我懒懒地答道。

“恩？”不说他会晕，就连我，估计也得眩半天。如此经典的话到那里找啊？

不过，说真的，用“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形容他，还真不算为过。干净，绝对地干净，可以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可是我却有股惧怕的感觉，不打算搭理他，以免贬低了自己在她们心目中的位置。我没有再说什么话，我拿眼睛的余光瞟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离开，我的黑色长风衣在空中发出难过的悲鸣，以前听到时，有种唯我独尊的快感，现在却是难过填充了我的心膛。司空梦，他给我很不一样的感觉，我很自然地有种想和他亲近点的念头。

我不能！我清楚地命令自己不去想任何关于司空梦的事，不要回忆任何在学校里说的大话和用于修饰自己所说的话。

我从知事起，就一直在妈妈凝视而关切的目光中做着一切事,包括洗脸、吃饭、读书、交朋友……当然，朋友这个词，是个很让我有遐想的词语……她从来就不强迫我做什么事情,总是给我足够多的自由，任我所做，任我所想，当我心思浮动的时候，觉得自己冷落了妈妈，每每都觉得自己在背叛。她也不要求我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一定要拿到最高的奖金和虚无的荣誉，可是每次我捧回“三好学生”、“优秀干部”的奖状回来，都会看见母亲脸上灿烂的笑容，像太阳的光辉似的普照着众生，我觉得很满足、很幸福。至少那么多奖，可以陪伴　我妈妈　度过许许多多　我不在她身边陪伴她的　寂寞孤单的日子,可以让妈妈　很平静地，像无关紧要似的地　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我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博得很多赞赏和羡慕。我妈妈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可是她把我当成她的天下，她唯一能让自己平衡下来的支撑柱。

在老师眼里我是个绝对的优等生，我也把“学习”看得很认真，课前预习，上课时努力地听讲发言，课后一丝不苟地复习，考试时我尽我所能的把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填完，从来不靠搞舞弊赢来所谓的荣誉，即使是我很需要它们去点缀妈妈期待的眼神。

我很珍惜妈妈脸上绽放开来的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朵花，美丽得无与伦比。　后来我渐渐害怕了，我怕我重了会压坏抱着我的母亲，我怕我轻了，会一不小心被风吹走，不忍心看到她眼底慢慢漂洗出来的失望和伤心。我明白无论我做什么事一定要做得最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天下。

“怎么样？自卑了吧，立即就走人了！”渣哥幸灾乐祸道。

“我还真想不通，怎么这么烂的学校还出了我们这么优秀的学生啊？”谁不知道我嘴皮子上的功夫了得？渣哥吐了吐舌头。

“最近饭官怎么样？”我叉开话题。

“他？还不是那样？小毓又不理他，他也还不是郁郁寡欢的。”

“我敢打赌，新来的那个会成为激起饭官生命力的绝好武器”我暗自笑道。

“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别说输，从明天开始，在打赌过程中，我都不说话。你不是说我会憋死于没有语言的空洞里吗？我也要证明给你们看。”我假装愤愤地说，其实我心里很高兴，又可以逃开他们了，又可以沉默了，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了。

为了妈妈，我几乎将我所有的人生乐趣都投在了学校教育上，没有刻意注意过树叶要黄了才会飘落下来，没有仔细欣赏过，原来日出和日落都分外地美，没有真心感悟过所有雨水、雾气、飞雪……的精灵，我忽略了生活中所有微小的事情，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容貌，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只是，我偏爱让额前的浏海遮住左眼，我只有左眼是心灵的窗口，我还喜欢凌乱的发丝四散飞扬，像武侠书里的人物般　桀骜不训，也像极了人生。

“渣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叫‘饭官’这个名字吗？嘿嘿！你绝对想不到还有典故吧！”我很神秘地想勾起渣哥求知的欲望。

“啊？早知道了。你这样的人还能想到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是我们班的生活委员吗？管饭的官呗。亏你想得出来。”

“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三。所谓饭官就是宦官，就是坐标轴上的原点，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唉，他也就人生的一悲哀吧。所谓‘亏你想得出来’简直就是套上了‘没有文化不知道羞耻’这句话，‘饭官’还是他自己给起的呢，虽然是我提议。　嘿嘿！”我一通无稽之谈，做出一个为了明天的表象，在他面前为明天的沉默做“垂死挣扎”的样子，反正我不担心有人会为我的沉默感到惊奇，渣哥这个人虽然平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免费的广播还是可以办到的。

我一直生活在自闭的世界里，很满足，很幸福，何况我还可以随便交到像渣哥，像饭官，像小毓那样的“朋友”。可是自从遇到司空梦以来，我仍旧心里闷闷地，我在自习课里居然破天荒地拿本小说看了起来，里面痴情的缠绵的爱情很是感人，也让人出自内心的向往，可我害怕，害怕命运会像对待我妈妈一样对待我，我更害怕妈妈的眼神中闪烁着的泪水带上失望，沾上绝望。我压抑了许多情感一直没有机会宣泄出来，我在无人之际总是喜欢忧郁地用嘴把额前的长发吹得向上飞扬，喜欢偷偷憧憬以后霸主的岁月。我很寂寞，但我不追求爱情，那是奢侈的遮羞布。

“妈妈，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一个很有钱的公子哥儿。听说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别人服侍的，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干耶。”看到妈妈在树下等我，我冲口说道。

“那你要时时帮助他呀。”妈妈笑了，妈妈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像三月的樱花，飘飘洒洒地飞扬，不仅是美丽的特写，至少在我眼里是生命的定格。

“妈妈，其实他长得很好看的，我们班上的好多女生都认定了他，准备大肆围捕呢。”

“那你呢？难得听你提起男生的。是不是对他有好感啊？”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为什么一定要对男人有好感？我们不是被害成这样了吗？

“妈妈，我不稀罕，我没有想过要有个那样的人在我旁边。”我正色说道。我真不应该，我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唳色了，可能已经吓到妈妈了。“妈妈，我就这样陪着你，守护着你，以后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妈妈没有再说话，我知道今天我们不可能再说上一句话了，妈妈一直就是这样。

好多时候很羡慕其他的小孩，宁愿挨打挨骂，也比在她面前那么压抑好啊。

“唉，你真的不说话啦？呵呵，你这样的人没有了嘴皮子，就什么都不是了。”渣哥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无语，没有什么遗憾的。

嫌他很八婆，我坐开了。却还是逃脱不了污染耳朵的厄运，到处都是谈论司空梦的声音，不过也难怪，几乎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都集中起来了。

“姬秋，你真的是不走运，今天司空梦到我们班来‘交流’，要是你在，说不定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呢，你那么有口才！”

我轻笑。幸好我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天空变得一白如洗，就像我的口袋，永远都是空旷得有回声一样。没有云，我却在苍庐赤luo裸的监视下没有姿态的行走，没有一丝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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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可以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