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来的时候,李慧珍根本没有在意,只到民警站在她的烟酒店前,问她是不是叫李慧珍时,又拿出一张小伙子的站片,她顿时惊呆了,她当时的确没有报警,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她如果报了警,那么他一辈子就完了。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的事,春节打工的儿子回家过年时,娘俩提起来,儿子还称赞母亲做得对,那天,具体来说,应该是一年前的事,她拉下卷闸门,上锁时,看了一下手机上的表,10点。她收工了,这个时候,对于她的烟酒店来说,已经上不了几个客人,她每天都是这个点收工。
家其实对她来说,只能算一个人了,房子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刚拆迁的一片地上,说起来,她不能算是“钉子户”,她只是想多要几个补助,丈夫几年前离她而去,儿子大学没考上,外出打工,总得为儿子多攒几个钱吧?她租了间铁皮屋,经营着一个小小的烟酒杂货店,每晚上十点,按时下班,她觉得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打发过去,平淡而又不淡,她没有骑车,路上到处是拆迁时残损的砖石瓦块,骑车反而没有走得快些。
走在回家的路上,初秋的倣确实有点凉,夜风掀起了她的头发。
窗户闪了一下亮光,在夜暗中显得剌眼,这亮光让李慧珍心里一紧,家里没人,灯怎么会亮?
她惊诧地开了房门,刚转身要拉灯绳时,身后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她本能地想到,那是把刀,再要呼救时,嘴早被一只手捂紧,随后塞上了毛巾。
别出声!她的身子朝后倾,倒在后面那个人的胸前。
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遭劫了。
她挣扎,想说话,想说我身上没有什么钱,请饶了我吧。嘴被紧紧地捂着,刚发出“唔唔”的声音,立刻觉得背上的刀尖抵得更紧,不反抗了,看这劫贼能做什么。
她没有反抗,任凭劫贼用绳子,捆上手和腿,横放在床上,她感到浑身发冷,紧张地喘着气,脑子里想着对策。背后袭击她的男人就在眼前蹲着,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气声,紧张而惊慌,房间里太暗,透过窗户撒下的月光,只能看到一个不太高大的轮廓,嘴里塞着块手巾,她有点想干呕。
她听到那人低声说:不要叫,声音压得很低。她不尽眼泪哗哗地就流下来了,不由自主勾勾头,也许他根本看不到,在这孤零零的地方,喊叫无疑更能剌激劫贼的神经,更能剌激劫贼杀她的决心,喊叫只能让自已死得更快。
就这么沉寞着,对方喘息声,更加急促,不时加着因紧张硬生生把咽下唾液的从喉管里发出的咕噜声,她能感到刀尖正对着她的胸口,对方似乎正犹豫要不要一刀捅过来。
夜暗中,那人在她的包里摸索了一会,对着她的脸喘着粗气说:“你——别——喊,我——也是——万一得已,一百元就够了?”
李慧珍听后,紧张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动了动身体,劫贼还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塞在嘴里的毛巾拿掉。
“你拿吧,求求你别伤害我,……我儿子在外面打工,我开了个小杂货店,……挣不了几个钱,……我不报警,你这样做有你的难处。”说完李慧珍慢慢坐起来,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吓得劫贼猛地退向门边。
“……”
“你饿了吧,把我解开,我也没吃饭,要不你跟着我,吃完饭,你再把我绑上?”
“大姐,我也是万不得已,我也是打工出来的,在车站钱被偷了,唉,想回家也回不成了。”对面的黑影蹲在地上。
“那先打开灯,我先做点饭,打工不容易啊!”她站起身拉亮了灯。
“我看这边有房子,以为没人住,想拿点东西,卖了当路费,一百元就够了。”蹲在地上的黑影,双手抱着头,看不清脸。
“包里有钱,你拿吧,我不报警。”
那黑影站起身,朝李慧珍鞠了一躬,呆呆地望着她。
看着面前站着一个毛头小伙,蓝色的工作服上,还印着某公司的字样,满是泥浆的痕迹,清秀干瘦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阿姨,我真的不是抢劫,我的钱在车站丢了,我以为这片折迁,想着房子里肯定没住人,想找点值钱的东西,卖了回家。”
“我知道,出门在外,不易,我真有点饿了,先蒸点米,边吃边说吧?”
李慧珍站起身走到厨房,对着小伙说,你把电饭锅插上电,把青菜洗洗,一会就好。小伙子紧张的目光看着她。
“别怕,我知道你不想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啊,连菜也不会洗?”
“我会,我会。”
“洗去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心比天高,手比什么都笨。”
李慧珍看着年轻人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心里想,真是孩子,以后的路还长啊,报了警,小伙子就完了。
吃饭时,他们都没说话。
阿姨,我就借你一百元,回头还你吧?
不用,多吃点!
嗯,我吃完就走!
半夜三更的,你出去碰上巡逻的,咋说?看着小伙子低下头,吃饭的筷子也为难地停下来。
先住我儿子的床,天亮后再走。
……
东方已经鱼肚,小伙子拿着李慧珍硬塞进兜里的二百元钱,说了声我会还你的,低着头走了。
李慧珍锁上门,新的一天开始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铁皮屋杂货店依旧,接待着出出进进的客人。
事情过去这么久,她似乎淡忘了,怎么会这样啊?
他自首了,说不自首对不起你的信任,民警让她在笔录上按了手印,转身上了警车,留下李慧珍呆呆地站在铁皮屋的门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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