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丹松贊林寺》

1.

四月離天空不遠

四月的屋頂離天空不遠

四月的屋頂上長著金屬手指

渾圓的手指套著太陽指環

渾圓的手指扣緊天空的表情

一襲幽藍被戳穿

露出男人的一半肩膀

也露出草原空空的額頭

草原的额头被光芒晒成平地

杜鹃花在平地上舞着袖子

沒有人醉倒于石階

屋頂下一扇紅門洞開已久

昨夜有一炷煙香爬上四月的屋頂

被守夜烏鴉的翅膀拍散

那隻山羊找不到柵欄

它一直在天空流連輾轉

2.

從四月的屋頂翻過最後一道斜坡

石頭就跪在石頭上

青稞在石頭上雙手合十

沒有雨水，無需糧食　

這是一個註定遲到的春天

杜鵑花和這一切無關

烏鴉也和這一切無關

雪山提著馬燈和這一切無關

只是風還要行走

風的後面并沒有風塵

一個人在風中圍上哈達就變成了雪山

一輩子在風中圍上哈達就要成佛

只是四月的屋頂並非全部景象

它不及一個匍匐的人的背脊寬廣

只是星光落在香柱上比原来的自己奪目

灼痛的感覺和一切無關

3.

經幡有一千只手，不和任何人擁抱

不種糧食，不執牛鞭

當它們褪去色彩

草原上才能長出七色杜鵑

禿鷹不再盤旋，無需追逐獵物

禿鷹的翅膀是另一個傾斜的草原

當它們不再飢餓

烏鴉才擁有比天空高的尊嚴

草原想高飛，飛出屋頂和一切視線

可它卻被魯莽的牦牛抵在土牆上

當經輪不停轉動的時候

草原從哪裡來，又回哪裡去

人們從哪裡來，又回到哪裡去

來時的行程比雪融的速度慢

回去的路比一根枯草短

人們從哪裡來，還回到哪裡去

2010-2-20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