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第二天,一早就和紫金铜业有限公司聘来的中国(南昌)瑞林工程设计有限公司的员工二十多人到永定参观土楼。
因为自己是本地人,以前祖祖辈辈住的就是土楼,记得还小时每到外婆家时的最爱就是在那诺大的土楼里和小伙伴们“赶人仔”或捉迷藏,从楼的这边顺着木板楼“砰砰砰”地往那边的楼梯口来回疯狂奔跑嬉戏,或者躲在木板楼棚里任凭同伴们寻找。吵杂的声响往往气的外婆在楼下直跺脚、责骂。
很多友人看过永定土楼后回来都说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泥墙房子吗?大了些而已。我一直没有亲自到永定土楼参观过,尽管多少认同友人的观点,但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本以为很近,没想到从单位出发竟然车行两个多小时才到。经过坎市、抚市后,公路渐小而弯。湖坑镇,这个如今已经是中国土楼群的代表地,竟是深藏于大山之中的一个镇。曾经养在深闺的“美丽”,如今每天竟吸引了数以万计慕名而来的游客前来参观旅游。
洪坑村,人口不过千人,却拥有号称“土楼王子”的振成楼以及恢弘的福裕楼等重量级的土楼。建于1912年的振成楼占地5000平方米,四层楼,内有楼主、民国初年中央议员林逊之(林仁山之子,振成楼的设计制造者)的教子箴言及时任大总统黎元洪的亲笔“里党观型”、“义声载道”的赠词。
望着这座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巨大的泥墙房子,的确如友人说的那样,只是比家乡的土屋大了些而已,里面多了些文化氛围。但令我陷入沉思的是,这里几百年的房子比比皆是,保存的竟是如此完好,如今被世人捧若珍宝,价值连城。而家乡呢?在那疯狂的年代里,连根本碍不着人的、有八层高的罗灯塔也被人当成“破四旧”给拆毁了。其他有地方特色的建筑被当成垃圾一样扫入历史记忆的事例就更是不胜枚举了。如今回想村里尚存的几座“宗屋”,如曾经设为苏维埃政府驻地的“石生子屋”、总面积绝对超过“福裕楼”的“立本堂”、“崇德堂”,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断壁残垣、岌岌可危。前段时间到了趟舅舅家,再去看那曾经留下我们疯狂快乐的“尚德堂”祖屋时,看到的同样是人去楼空的荒凉破败的景象,唯有留下的间间空房似乎还在向我讲述当年这里的人丁兴旺。村里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的所谓“洋楼”。是的,屋还是那样的屋,质量也无不同,也是泥土夯筑而成的。我们的先人为建造庞大的“宗屋”也曾经费尽心血,甚至穷尽一生。而如今,一样的土屋泥墙,命运却各不相同。永定的每一座泥墙房子都被赋予了“原生态”“建筑奇迹”的桂冠,而我们这里的房子,却被当成了落后、贫穷的象征被铲除……
在导游的带领下,我们沿溪而上,参观了有府第式土楼代表之称的“福裕楼”。这座方形土楼1880年开始兴建,耗资十多万光洋,经历三年时间才建成,占地面积7000余平方米。 该楼由楼主三兄弟(林仲山、林仁山、林德山)的朋友汀州知府张星炳设计。依傍在河沿岸边的是一条一米来宽、近五十米长的青石板路,有石头围墙围着。几个老外在兴致盎然地拍照。
踩着脚下的青石板路,俯瞰着围墙外的滔滔河水,我感觉这里好熟悉,好亲切。并不是因为我来过这里,我压根儿就没有到过此地。而是恍若踩在尘封了几十年的记忆里、恍若踩在了小时去外婆家的长岭石阶上,恍若嬉戏在外婆家门外的石板坪里,还有那通向小溪的石板路……我们还有我们的祖祖辈辈,不是都曾经踩在这样的青石板路上吗?有多少晨起担水而过的少年如今已成耋耄白须?有多少躬耕布衣的蹒跚步履如今已经驾鹤西归?又有多少富贾豪商意气风发的身影在这里飘过?这光滑的块块石头是当初从河里捞回来时就这样的光滑平整?还是历经无数步履磨打而成?家乡的石板路如今全都湮没在了荒草丛中,在处处是公路的今天,又有几个人还会想起那曾经横跨在房前屋后、山野沟壑的条条青石板路?如今只能在这里寻找童年的记忆……
摒旧革新有时候未必就是完全的好事,当有一天别人将尘封的古董晾晒出来令世人称奇时,我们往往才发觉自己扔掉了曾经多么宝贵的东西。一个人如果只会人云亦云,好象什么都要跟着“时代”的脚步“前进”,那么也许有一天终会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自我。就像我们曾经拥有一样美丽的土楼,而今失去了,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大众化的“时代建筑”。
回来后友人问我:永定土楼美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姑且不论自己的直接感观,当看到成群结队的游人就可以肯定这一点。友人问美在哪里?我说,美这个东西只能凭自己的感受,每个人的审美观点是不同的。北京美吗?长城美吗?很多到过的人也说不怎么样。那是因为到过,近前一看,其间的墙壁好象也是和家乡的一样用了泥土夯就,粉刷了一层而已,并没有镶金嵌银。那长城只是一块块较大的火砖而已。很多时候,我们一旦拥有,就觉得“原来不过如此”,那么再美丽的东西,得之久而必味同嚼蜡。
保持一颗欣赏的心境,心存一份“万物皆美”的心态,我们就会发现世界是这样地令我们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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