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恋了。月光下，她深深地埋着头，似乎要把身子缩到地里头去。杰知道她痛苦，也知道这会儿她听不进去劝告。但他还是安慰地说：玉，不要太难过，人生其实是有很多选择的，不能一条路走到黑。

玉不理他。杰又说：人生谁没个挫折，遇到挫折要想开些，要往好处想，坏事往往会变成好事。

你给我滚，玉猛地抬起头，你看我笑话是不是，你是不是还要往我的肚里塞麦糠？

杰于是不再劝。过了一会儿，玉起身往下走。沿着这条河的下面是一个水库，水很深很深，往年村里寻短见的人，都往水库里跳。杰担心玉也走那条路，就赶紧去追她。玉下了砭道，沿河滩往下走，他也急忙追下去。河里有很多石头，磕磕绊绊的，险些把他绊倒，但他还是追上去了。他去拉玉的手，玉一把把他甩开，恶眉瞪眼地说：你别碰我，再碰我，小心我不客气。杰就不再碰她，只紧紧地跟着她。

夜越来越黑，刚才的半边月亮，这会儿已经隐到云里去了，杰看见远处坡上的灯光，隐隐听见有人在呼唤。杰大声的对着坡上喊：我在这儿呢。坡上人听不见，只传来山崖的回音，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使山谷显得格外空旷。忽然，有几股沙向他们打来，打得脸怪疼的，他下意识的喊：谁？没有回应，他立即头发倒竖起来。他知道这是遇到狼了，狼在袭击人的时候，总是先用后腿刨沙来迷人的眼睛。他对玉说：快拾两块石头，自己先弯腰拾了两块石头.狼终于出现了，这是一匹很瘦的狼，它离他们只有七八米远，眼里放着蓝色的饥饿的光。他们朝前走，狼也朝前走；他们停下，狼也停下；他们走快，狼也走快。杰让玉往岩下走，自己边走边向后看着。到了岩下，他们紧靠在一起，四只手里握了四块石头，狼很快跟了前来，在离他们三四米远的地方蹲下，不进攻也不离开，似乎正在想着制服他们的办法。良久，狼起身向后退了一截，把嘴贴近地面，呜呜地叫了几声，又回到原地蹲下。十几分钟后，又来了一匹狼，比这个狼略小些，也是瘦瘦的，它和前边的狼交换了一下目光，便在离他们三四米远的另一个地方蹲下。刚才是一只狼，他们只是有些害怕，现在是两只狼，应该说是很危险了。玉已经在发抖，杰已经强烈地感到了她身体的晃动。他告诉玉不要怕，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打起精神，它们不动，我们也不动，他们进攻，我们就用石头砸，反正河滩里有的是石头。玉终于站稳了。在离狼三四米远的地方，他们四只手里举着四块石头。

夜越来越冷，河谷越来越幽静，他们从来没听到过河水会发出这么大的响声。狼似乎在考验他们的毅力，等待着他们精疲力尽，再寻找机会进攻。杰和玉静静地站着，手里举着四块石头，仿佛两尊雕塑似地。他们紧紧盯着狼，一点也不敢松劲，他们是在用生命最后的意志力与狼进行较量。此时此刻，他们什么都不用想，只想着活命，只想着怎么与狼搏斗，他们最大限度地绷紧了保护生命这根弦。然而，时间仿佛凝固了，夜始终保持着凶神恶煞的脸，两只狼蹲在那里如石琢的一般。

终于，天慢慢地亮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上游传来人们的呼唤。杰大喊：我们在这儿呢。两只狼吓了一跳，打个激灵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那只小狼疲倦地走过来，和大狼交换了一下目光，很不情愿地走了。过了一会儿，那只大狼也上了坡。

也许是疲劳到了极点，也许是精神放松的缘故，两只狼走后，杰和玉像两尊被水跑软的泥塑，哐地一声倒了下去。冷风簌簌地吹来，杨树的叶子哗哗作响，坡上的野鸟在叫着。少顷，杰爬起来，看了看睡在地上的玉，便脱下自己的风衣给玉盖在身上。玉也醒了，深情地看着杰说：杰，我好冷。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吧!杰走过去，抱起一个受伤的灵魂，大踏步向上游走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