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十一点钟，他打电话打来，问我关门没有？我说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睡的那么早，是不是弟媳和孩子这两天烦劳的身心疲惫？”他明知故问。

“也不完全是。”我说。“那究竟怎么了？前两天不是好着吗？”他深切地问。

“老毛病犯了！”我苦笑道。

“听我的，还是去省城检查吧，别那么倔强。”他心疼地说：“世界上什么都不是我们的，唯有身体例外，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和你比不起啊！我还想去京城呢，可你看我的摊场……”我放下书，拧亮了台灯。

“你怎么跟我总是见外呢？不是说过‘就这样保持下去’吗？”他诚恳地说。

“好了，这会头疼袭击，先一步找周公去了！”我的体力已经不支了，连说话也显得费劲。

“想吃什么，我明天买给你！”他虽恋恋不舍，却不忍打搅我的梦。

“暂时不需要，再次谢谢。”我这会由不得客气几分。

老公和孩子好不容易走了，弟媳和孩子紧跟着又来，连日来的劳碌，眼睛本身熬的红肿，可挂断后，睡意竟然全无。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不知何时看上我，于是，老公每次张口有事求救于他，他十次几乎应成九次半，去年趁此对我将事实挑明后，他更是掏心撕肺，赴汤蹈火。

我们夫妻一直过的是不同心的日子，所以对他的朋友我历来都是一副漠然的态度，倒不是我对别人有偏见，就是看透了世事，对谁皆不那么热心。但，我确实不知道他是因为暗恋我才爱屋及乌的。他猛然间对我好的不得了，对我老公和孩子孩子也关怀备至，我压根不能接受，也不信自己的眼睛。他对家庭那么负责任，对老婆忠贞至极，看起来特胆小怕事，腼腆的一个人，却大胆地将憋闷了十几年的秘密道出，这简直令我不可思议。

不但如此，他还不顾及他老婆和我老公的感受，那刹不住闸的澎湃汹涌的架势，像是要告知天下，我是他满怀的玫瑰，我是他手心的宝，我是他竭尽全力拼命要保护、呵护的至爱，任何人不许靠近，任何人不能伤害。我当时就懵住了。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上应该具备经验和理性，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执迷的亲近，且又那么冲动不计后果？

我的女儿都十七了，我不再年轻貌美，也不是才识八斗，很一般平庸的女人，又是那么的体弱多病，琐事缠身，他值得为之在所不惜吗？他终究、到底图什么呢？每回来家，他不说什么话，静静坐在我身边，陪我看电视，或是看我聊天，游戏。要是我做家务，他就插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如若交电费，孩子开学，急事，紧事一起侵袭，他再忙再累也会第一时间赶来。且从不察言观色。

老公气得说干脆他退出，让他替代这个位置算了！我说他自己不争气，半生的经济状况靠人家，关系一直又要好，这阵骑虎难下了，叫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得罪呢？他说找他老婆论理去，要么就泼妇骂街，万一不行的话暴力解决。我说他做事太没有分寸了，撕破脸皮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他说那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我说先冷处理吧，但愿他是一时的迷途。

冬去春来，他对我的爱意仍然有增无减。

那天，我上县城买药，他的电话和信息接二连三。以至于中途影响的被迫关机。到了家门口，他伫立在风中望眼欲穿，那殷切的样子，让老公都有点无奈的感动。是的，我没有理由管制别人，别人怎么爱我是他的权利，也是他的自由。尤其对一个知天命的男人来说，非常不易爱上一个女人，何错、何罪之有？我们的一生，谁不追逐浪漫的虚幻，谁不渴望美好的恋情？哪怕可望不可即，尽管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能真实的朝夕相处或是将梦坦诚表白也已满足。

他频繁的出入，不计其数的电话和信息严重扰乱了我的正常生活。我先善意地提醒他别无聊透顶。他根本不在乎。没法，只得问他不累吗？他幸福地笑笑说，能和我永远这样保持下去，累了也甘心情愿。我问他没别的心思和想法吗？仅仅是远远欣赏我？他说不言爱和想。他说我日子的底细他是一概明了的，他最大的心愿是期望我们夫妻和睦地白头到老，只想和所有爱慕我的那些男人一样，每天看着我安然无恙，看着我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此生别无他求。

我说他很知足，可他知足的未免有点过头了。他说爱一个人就应该做出爱的行动，空口头的爱那不叫真正的爱。我说他给的老公能给，而且他不能给我的，老公也能给。我不希望这种纠缠不清的暧昧继续下去，那样的我活的不开心，也烦恼丛生。他说我什么都好，就是太看重自己的声明和羽毛，其实大可不必清高和正经。我太善良，因而内心硬撑的那份苦他了解，这也是他久久不能忘怀我的原因。

我说我们这个年龄经不起挫折了，也栽不起跟头了，一文不值的情感当属其中。他说金钱是他的追求，爱情是他的梦。纵然追到白发苍苍，他不放弃也不后悔。更何况我这片风景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万分欣慰也绝不会再错过了！我说他的爱我是纯粹的伤害我，为何不含蓄矜持？那么直接，那么露骨置之双方的家人于何地？

他说不想遗憾终生了，以前和那些女人逢场作戏，相互利用，图新鲜刺激，糟蹋了自己的大好时光，直到遇见我之后，他这才洗心革面，重新开始。他要给这份无暇圣洁的感情找个清幽的去处，他要给他心灵的归宿划上句号，并就这样无杂念地、始终如一地守护着我。远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说我受伤太多，躯体，包括思想和灵魂早已麻木了。他说爱我就不会计较这些。他自始至终站在我的心境边，无需过多的解释和澄清。我说现时主要的是老公和孩子，他就是坏到极点，我也视他为生命的中心，并非我传统，而是我们的生活模式成了可怕的习惯。既然他给不了我完满，那么别的男人又有何指望？

人是假的，心是真的。他说。

同感。我答。

我们这样保持下去吧！他满怀乞求。

恕我不能。我实话实说。

此后连续半个月，他都在门口等我。等我倒垃圾，等我买菜，等我散步，等我逛街……

我置之不理，头也不回。

他不上心，也不伤心。他和老公套近乎，和女儿拉关系，讨好我的女友，在我看来，他已经够下贱了。老公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这种情况不是一顿打骂就能斩断的，老公说女人的美貌诱惑的只是男人的眼睛，大概是我的温柔和恬静征服了他的心吧！我说如今的社会太现实，这样哄骗的我心服口服的男人的确寥寥无几了，问题是，我不为此动心。我情感的路若干年前便断送悬崖。

他病了。老公不忍心，没有我的介入，他们哥们的情分还在。不杀伯仁，伯仁却会因我而死。老公挽上了我的手臂，他取出瓜果招待，并甜蜜地对着我们笑。他是打心眼里爱我们的，连孩子都说这点无容置疑。我曾玩笑说过给他我的身心，给他我的拥有，给他我的一切。他说太多了他怕承受不起，他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我能舒心地闭上眼睛，享受他那一缕阳光的温暖。

孤独寂寞的夜里，他的电话信息又来，还是那一句关门没有？我说没呢！他就提着零食抑或饭菜来家，共同分享快乐的有我妹妹，弟媳、女友和一群可爱的孩子们。老公网上聊天说，他相信我倒不如说相信他。我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的腹。他不想、不会夺走你孩子的妈，也夺不走。他说情深意真切，我接上说，但愿心长久。

他和孩子打闹一团，没听清楚我们在说什么，便插嘴问是对对联吗？我说是的，他补充说横联是如醉人生怎么样？我说人生如梦得了！他说梦如人生也未尝不好！老公突然说下雪了，问我院中有晾晒的衣服没？他说他去吧，就往外走。妹妹和女友异口同声说收完了！他这才停住脚步。弟媳问他，你是谁？我怎么看着那么面熟呢？

“我是你姐的对门。”他呵呵地笑。“我姐真是幸运、幸福，有你那么好的‘对门’。”弟媳像是看出了苗头，一语双关。

“你姐姐那个人可不是每个人能随便左右的，她的立场坚定，我都碰的头破血流了！”他依旧乐呵呵。

“那你就‘看人下饭’啊！”妹妹忙不迭说。

“就担心人家不赏脸。”他看着我。

“那你明天把饭下到我家，我这个人最没主心骨。糖衣炮弹稍微攻击，我的全身就瘫痪了。”女友抱起她的小家伙嬉戏道。

“怕你吃不消，在这里分割点味道蛮不错了！”心舞飞扬的他像是回到了我们中间。

我心酸而感动。就这样保持下去吧，人生如梦也好，如醉人生也罢，真实坦然、无愧原则性地活着，该是多么的爽心惬意，何必自寻烦恼，给自己暂短的人生储存上一笔无谓的情感债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