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未婚妈妈

⊙韦芳春

一

从虎牙到龙殿，不远。中间只隔条山涧。瑶山的雨季，雾都濛濛常把两地混集一地，分不清哪里是虎牙哪里是龙殿。龙殿，是瑶族之乡，是集政治、经济、文化、贸易的中心。虎牙是龙殿乡的一个小山寨，虎牙与龙殿乡之间，可谓“喊声听得见，见面要半天。”从地图上来看是同一个圆点，从空中直线丈量只不过两三百米距离。若是有座铁索天桥从虎牙寨的山头系到龙殿乡的山头那就近得多了。可是，没有铁索天桥。虎牙寨祖祖辈辈的人要到龙殿乡赶集的，孩子去上学的必须先下山再上山绕来绕去要走半天。

花花非常熟悉这条山路。从小学读到中学每个星期来回都走这条路，可以说从虎牙寨到龙殿乡这条路，她眯眼睛就走得到。

阿花快点，天快黑了！走在花花前面的兰兰在摧着她。花花高挑的个子，两条长长的辫子一条挂脑后一条拽到胸前，走起路来辫子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甩着。红朴朴的脸，额头上透着晶莹的的汗珠，她背个大包裹在吃力地爬着山路。今天是学校放暑假的第一天，也是她永远地离开学校的头一天。花花想，一个女孩在虎牙寨能读到中学就不错了。自己并不是不想读书，而是家里太穷。自己八岁时母亲就因病无钱医逝世了，丢下兄妹给老鬼（瑶人把父亲称为老鬼）一人拉扯长大。

哥哥叫南南。两年前的今天也和自己一样独自捡铺盖离校回家的。南南回家的时候无所事事整天在玩弹弓，常常跟着老鬼进深山打猎，老鬼扛的是鸟枪，他手里拿的是自制的弹弓。

老鬼进深山打猎从来没有空手回来，他的枪法很准，是龙殿乡闻名的“神枪手”。山鸡、野兔、果子狸常常倒在他的枪口下。这些“山货”得多了吃不完的老鬼就用火把它烤干，拿到山外卖钱换米换油盐酱醋。可是，好景不长，县政府的“收枪治暴通告”贴到虎牙寨时，老鬼怕以后出麻烦事就把那支心疼的鸟枪上缴了。

老鬼没有鸟枪了，往后家里的生活开支只能靠砍树卖要钱。不过还有三四亩零零散散的地可以种些玉米……

阿花，我帮你背一程！兰兰的喊叫声打破了花花的思绪。兰兰是花花的同寨同班同学，她的家在东寨，花花的家在西寨。兰兰的背包稍轻，花花的背包较重。花花把在校的“家当”全部捡回来了，包裹当然比兰兰的包重一些。兰兰和花花歇了一会儿，然后在互换背着包裹。

天降黑幕了，她们才回到虎牙寨。花花上初中只得两个学期，她独自从学校卷铺盖回来，也不和老鬼商量，老鬼也闻不问。山里的女孩读到中学就不错了，读那么多的书有何用，女孩迟早都是人家的。老鬼是这样想的。

花花离校在家，每年除跟老鬼种玉米，施肥，收玉米后，余下的时间是跟寨里的女人们在山寨里采中草药，如金银花、鲤鱼尾、天冬、地麻之类的，采得回来自己加工烘干拿到龙殿乡的药材部去换钱。

转眼间，花花离校回寨已三年。

一天，花花对老鬼说，老爸，我我不想跟她们采药了，我想跟人家进城打工……

你一个妹仔家出去能干什么？老鬼担心地道。你还小我们怎能放心？

爸，我都十八了，玉米又种完了，天天采那些中草药不如外出找钱快……

去哪里打工？

柳州！

和谁去？

兰兰！

……

兰兰初中毕业就不再上高中了。她和花花是同龄人，她比花花小半岁。她们是寨里的好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从读小学到中学都是同班同学。

花花和兰兰为寻求自己的理想，自由决定走出瑶山。那天她们每人背个包裹就出发了。她们当天下山乘车就到柳州。初来乍到的陌生城市，人地生疏，到哪儿找工做呢？天黑了，不夜城的柳州灯火辉煌，车来人往与白天一样热闹非凡。她们无心欣赏夜景，找旅馆住宿才是第一大事。她们找到宾馆进门一问住宿价服务员说住双人房的要六十块。这么贵？住一夜的钱在山里挖中草药来卖要挖三天才抵得。花花和兰兰又跑了几家宾馆脚板底都起泡了，每家宾馆价几乎都是一样的价。肚子闹革命了，闹得人都困软了，得找点东西填填肚子再打算，她们吃完东西后已是十一点多了。她们再去宾馆问服务员说还是那个价，她们原以为夜深了宾馆会降点价，哪知道价还是不降。花花和兰兰在街道的夜灯下走着想着，眼看今夜就要当夜游神了。当她们正踌躇时，突然，有位徐娘半老的女人上前拦着她们，阿妹，要住宿吗？

花花打量着眼前的阿姨不作声，只是微微点头。兰兰快嘴快舌地，是呀，我们找了十多家宾馆了，每家都是挺贵的……

阿妹，到我那里去，我开有旅馆，优惠价给你们双人房每夜三十块……

好啊！她们异口同声。这便宜的价是宾馆的一半，她们如获救星一样高兴得跳了起来。

花花和兰兰随着女人七拐八弯来到小巷里。她们看见一栋楼三层的小楼，门口上亮着一盏电灯，是5w的节能白炽灯。微弱的灯光照着门上悬挂一块“荣华旅馆”木牌。两人进旅馆后感觉到这里的环境还不错，比自家住的吊脚楼好得多。

我姓云，你们就叫我云姐得了。徐娘半老自我介绍。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量找我……

哎哟，你姓云？我们是同姓呀，谢谢云姐！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

看来你们是出来找工做的是吧？云姐问道。

是的，云姐！你知道哪里有人请工吗？兰兰快嘴快舌地说，只要有工做，做什么工都得！

好的，我明天带你们去打听打听，这个任务我保证完成……云姐拍拍那涨得扣子要掉的胸脯。她们虽然初初相识但她们聊得很投机，她们都以姐妹相称。

次日，云姐带着花花兰兰在城里到处转不断打听是否要人帮工，她们到广告栏看看是否有招聘人。后来又到酒店问，是否招服务员，到单位问是否有人请保姆，到商场问是否招工。云姐带她们整整找了两天。最后，花花找到一家去当保姆，兰兰到一家酒店做服务员。

以后你们有什么困难尽量来找我！花花兰兰告别云姐时，云姐留下这句话和旅馆电话。

花花来到这家当保姆，男主人姓刘名叫家发，是“鑫隆矿业公司”总经理。女主人叫王翠竹是在政府某部门上班。他们有个四岁的女儿玲玲正上幼儿园。主人住的是一座三层楼的小别墅。花花到这家的首要工作是负责玲玲上幼儿园的接送，打扫家里的卫生，有时得帮玲玲洗洗衣服或帮主人买点菜。花花在这家当保姆包吃包住月薪150元。花花想在这家当保姆吃好住好每月又有钱比在家里好得多了。

转眼间花花到刘家半年多了，她觉得家务并不算很多，工也轻松，主人对自己也不错，把自己当作一家人看待。他们家有小车，有时周末或节假日他们一家人驾车外出旅游也带花花一起去，如去大城市广州玩，去北海看大海，去北京爬长城……

二

花花来到刘家当保姆好是好了，不过她最讨厌的是男主人刘家发。家发是个酒鬼，无酒不成餐，无酒不过天。在家里的没有人陪他喝的自己也要喝两杯。他酒量小但好两杯，有酒瘾。凡是在外和人家喝酒的十次就有九次醉回来。醉回来倒不说，一醉回来就和女主人吵架，说白一些酒醉回来就要和老婆那个。他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老婆愿不愿和他那个，不愿也得愿，实在不得的就用来武力解决老婆。有天晚上家发三更半夜在外喝酒回来，一进房就把老婆吵醒，于是两人又吵闹起来，不是吵闹，应该说是打架准确些。两人打得轰轰烈烈，家具被捽得嘭嘭响，吵得女儿哇哇叫。花花被吵醒了不得不起床劝阻他们，经花花劝阻后他们“战争”才平息。不过好就好在夫妻吵架不记仇。次日男人酒醒了主动向女人道歉，千保证万保证今后不再那样了。家发在家里的特点是喝酒后是老大，酒醒后是老婆仔。

有一次，女主人翠竹因公出差了。家发趁老婆不在家的机会，几乎天天在外喝酒喝到半夜才回来，有时连夜都不回。有天晚上，他在外喝酒回来，车开到家门口按了几下喇叭，这是他的习惯。他一下车就吐得一塌糊涂。酒吐后就用手锤着门板大喊大叫，老婆，老婆，给我开门……花花被他又喊又叫又拍门惊醒了，不得不起床到窗口看他，只见他扑到门口板，不知道怎样开门。花花看到实在可怜忍不住下楼帮他开门。

发哥，嫂子不是出差了吗？你喊她干什么？花花边开门边说。

哎呦，我的老婆来了！家发脚一进门就把花花搂抱起来。

发哥，你不能这样，我不是你的老婆，我是你家的保姆……花花挣扎了好久才挣脱酒鬼的手，跑回到房间关门大哭一场。玲玲被哭声吵醒了，她问，姐姐，你哭什么，有谁打你？

玲玲，你睡吧，姐姐在做恶梦……花花不说了，对四岁的娃娃说有什么用呢？

次日天亮了，家发问花花，昨夜我是不是又喝醉了回来？

莫说了，你自己去大门口看看吧到底吐了几多？花花讨厌地说。

我做错了什么没有？

你……没有！花花恨死他了，但想到得在这家做保姆也很不容易，想说搂抱自己又不好说，只好改口说没有。

以后你要少喝点酒，酒多会伤身体的……花花在劝告他。

好，好。玲玲她妈回来，你不要告状好吗？家发最怕翠竹。

花花没有作声只是点点头。

今天我不回来吃饭了，你们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家发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十元五元钞票看都不看塞进花花手里。

给这么多的钱干吗？花花疑惑着。

我岀差十天，买菜权由你了，买不完的你留作零用吧，免得玲玲天天缠着你买这买那的！花花想家发说也对，每次和玲玲去市场买菜，她见什么好的东西都缠着花花买。有一回，花花还为玲玲掏钱买过红布大娃娃呢！

花花送玲玲到幼儿园后回来就对全楼进行一次卫生大清扫。首先把家发昨夜酒醉吐在大门口边的酒糟扫一扫，用水冲一冲。然后再从一楼到三楼扫拖地板，抹楼梯，弄得她腰酸骨痛，一身臭汗。这样全楼的大扫除不过只是每周一次，平时总是抹拖一二楼。大扫除后花花见自己一身是汗，不得不进洗澡间冲凉解解累。洗澡间里的水龙头挂在墙上，也可拿下，水要分洒的有分洒，要水柱的有水柱，水的大小任由人控制。想冲几久就冲几久，随后花花又跳进水盈盈的浴缸里泡，尽情的泡，尽情的享受。她边泡边哼着瑶歌。花花想在家里哪有这样好的洗澡条件，山里有的是大木桶，花花想城里人真晓得享受。

笃，笃！谁在敲门？花花立即停止哼歌从浴缸里爬出来，用浴巾围了全身开半边门探头望了望，什么也不见，怪了？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幻觉，花花想着，门口到处关得紧紧的，她见没有什么动静又掩门解下浴巾……

嘭！洗澡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哇！花花大叫一声，门口旁站着的是家发！花花一身luo体全暴在他眼前。刹那间，花花立即把门关上（因为洗澡间不安插锁），用双手把门死死顶住。

你给我滚！滚开，滚开！花花在门里边说边用浴巾挡着宝贝。原来家发回来取东西，听见花花在洗澡间边洗澡边哼歌，这歌声不知触动家发哪根神经的。

花花，让我再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家发大声的问。

不，不，不！花花在内呐喊。

我给钱！家发边说边从口袋里掏钱，然后往门口间隙里塞钱。

我不要，我不要！你再不走我告诉翠竹嫂了！……

好，我走，我走！家发一听到翠竹两个字就蔫了，他最惧老婆。家发在门口边沉默一下在大厅里步了几圈就出门了。

一个小时后，花花穿好衣服忐忑不安才从洗澡间出来。家发真的走了，楼下小车不见了。她把地上湿淋淋的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有一元的有五角的也有五元十元的，她一数共300多块！瑶山里的女孩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绿绿的钱。花花想这些钱等于我在这里做两个月的工资了，若在家里挖中草药来卖至少要挖半年！这钱我不能要，把钱收好后等他回来再还给他！花花看着墙上的钟已11点多了，该去幼儿园接玲玲回来了……

三

一个星期不见酒鬼回家了。

这些日子花花过得提心吊胆，感到很空虚。特别是每次送玲玲去幼儿园后她一个人不敢在家，白天更不敢洗澡，只好到街上逗蹓消磨时间。

女主人翠竹出差终于回来了。

玲玲，想妈妈吗？翠竹一进门扔下包裹就把玲玲抱了起来又亲又吻。

想！

在家听阿花姐的话吗？

听！

阿花姐待你好吗？

好！阿花姐还给我买布娃娃呢……翠竹出差一个多月回来，见家里干干净净，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玲玲也比以前懂事多了，没有撒娇那么多，翠竹感到很满意。

花花，你过来！翠竹边喊边从包裹里拿出一套裙子说，我特意从广州给你买了一套裙子，你拿去试试……

嫂子，我不要！花花说。

你待玲玲那么好，是我奖赏给你的，怎么不要？

我有衣服！

姑娘家穿点裙子好看！这套裙子说贵也不贵100多块的！都是一家人的还客气什么？拿去！翠竹命令似的。花花推脱不了只好把裙子接下。花花到房间里拿裙子一套，对镜子一照真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是一位阿娜多姿，婷婷玉立的少女！前几天，花花在街上见兰兰穿着裙子，也像这套裙子。兰兰还涂上口红，人显得比在家的靓多了，差点不认识她来。兰兰对花花说，你进城了穿着怎么一点没变，老是穿那几套在家里带来的衣服。花花没有作声。兰兰又问花花老板娘给你加工资了没有？花花说还没有。兰兰说没加工资的和她拜拜算了，跟我去酒店，那里有吃有喝有玩还有……

嫂子，这套裙子那我就领情了！花花走出房间对翠竹说，然后从衣兜里掏着一沓钱递给她说，这钱……

钱，怎么回事？翠竹疑惑起来。若是给钱，这套裙子也没抵那么多钱呀？

嫂子，这不是给裙子的钱，这钱是……花花吞吞吐吐欲说又止。

这钱到底是怎么回事？翠竹要追根问底似的。

这钱是家发哥搞丢的，以后你叫他小心点就得了……花花在说假话。

不会吧？

真的，我真的在洗澡房里捡到的……

翠竹听花花说后越来越觉得她为人朴实，善良，不贪财。心理真感激敬佩这位瑶妹，这样好的姑娘在世上真是难找的！

阿花，你捡到的就拿去用吧……翠竹笑着说，你给玲玲买布娃娃的钱我还没还你哩，你留着吧！

不，不，这钱我不能要！花花停了一会儿又说，翠竹嫂，我在你们家做得不好，我想……这个月也满了，我想不做了……

什么？你说什么……不做了？

嗯！花花点点头。

你做得好好的怎么不做？我们待你不好吗？工钱低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

如果工钱低的我马上给你加工钱，每月再加100元，从你那天到我家补起……

嫂子，我真的不想做了，山上玉米得收了我想回家帮老鬼收玉米……花花说完就进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翠竹想自己不能强留人家，只好结近几个月的工钱让花花走算了。

花花岀门时还抱着玲玲亲了一下，含着眼泪说，姐姐回家几天再回来看你……

花花怎么说走就走？这几天老让翠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待她不刻薄呀，都把她当作一家人看待的呵。翠竹突然想到那天她出差回来，花花给她的那沓钱，那沓钱真的是家发丢在洗澡房的吗？是不是家发那几天在家对花花有什么了？她问女儿玲玲，玲玲说姐姐经常半夜偷偷起来哭。爸爸在家怎么样？玲玲说有一夜爸爸喝酒醉回来吐在家门口，第二天阿花姐才清扫呢。翠竹不再往下问了也不敢再往下想，一定是家发在家里演的好戏。

嘀，嘀——楼下有小车喇叭响，是家发出差回来了。

家发一进大门觉得静悄悄的，满屋灰尘，东西到处乱扔乱摆。上到二楼就见翠竹呆若木鸡地坐在沙发上。家发问翠竹，她不作声，走进橱房冷锅冷灶的，有一种不详的预兆袭来。家发问女儿，玲玲，阿花姐呢？她去哪里了？

阿花姐回家去了？

什么时候回的？

走一个星期了，这回家务你自己做吧！翠竹说话了，说完把一沓钱扔在桌上。这钱是你的吧？阿花捡得的叫我交给你！

家发见到一沓钱吃惊起来，然后又装作镇定，是什么钱，几时丢的我不知道呵？

是不是你对她有什么了？……翠竹像审犯人似的在审问家发。没　有，我保证没有……家发理直气壮。

好的，你说我们还请不请保姆？翠竹试探的问。

请，当然要请！

是不是再请一位比阿花更漂亮的来？

只要舍得出钱，怕请不了吗？

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伤害过阿花？翠竹在虎视眈眈盯着家发。

我……我……

你看墙角上是什么？翠竹指墙角上袖珍录像镜头说，难道你要我亲自开给你看吗？那段日子家发不在家，翠竹在岀差前为防盗，叫保安部门在大门口和二楼大厅里安上了监控录像。

老婆，我错了！有一夜，我在外面喝酒回来搂过阿花一次，还有……有日中午，我偷看她洗澡……家发跪在翠竹面前连连求饶，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再那样了……

家发如实坦白交待。老色鬼！翠竹愤愤然骂了一声，以后再这样我废你的老二！

……

四

那天，花花从刘家岀来后觉得她心很乱，不知去哪里的好？今晚去哪里住呢？天黑了，花花自然想到以前刚出来到城里的那个晚上，是云姐招呼她们。对，去找云姐，那天我们走的时候云姐不是说过吗以后有什么困难尽量找她。花花又想，去找兰兰，上次在街上见兰兰，她说酒店老板还招服务员。天就要黑了，今晚还是先到云姐那里先避一夜，明天再找兰兰也不迟。

云姐，我来了！花花一进“荣华旅馆”就叫老板娘。

哎呦，是阿花！半年不见你了真象城里大姑娘了！老板娘嘴如蜜糖。

没有呀，还不是和原来一样的！花花说。

阿花你现在比以前刚来的时候白嫩多了！今晚有时间来看我？

云姐，我不在刘家做了！

怎么不在刘家做了，他们待你不好？

好是好，可是……花花一五一十地把在刘家做保姆期间发生的情况向云姐诉说。

家发他……他有这么色的呀，明天我去找他算账！云姐愤愤不平。

算了，我已经岀来了，莫再找麻烦事了！花花说，明天你带我去兰兰那里看看好吗？

好的！

……

次日，云姐带花花到　“生财有道”酒店后就走了。这家酒店生意很好，是矿老板开的酒店，老板名叫温强，年近五十肥胖秃头。他经营有方，一楼是酒店，二楼保健中心，三楼是卡拉“ok”，四五楼是宾馆。象人们所说的这里有“吃、住、玩”一条龙服务。兰兰到这家酒店已半年多了，她从洗菜洗碗端盘子到引客陪客。现在已荣升到酒店坐台领班班长了。

兰兰！花花大声一喊惊得兰兰跳了起来。

哎呦，是阿花，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兰兰放下手中的活与花花聊了起来。

是南风吹我来的，加入你们队伍欢迎吗？

欢迎，欢迎，老板正急招服务员呢！兰兰说完就带花花去找老板。温老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叫阿花，是正宗的瑶妹，欢迎吗？兰兰介绍道。

温老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花花，她身材苗条，高俏端庄，白嫩嫩的皮肤，瓜子脸，留着披肩长发。像模特一样——要形有形，要貌有貌。温老板色眯眯的点点头，好，好，好，有漂亮的瑶妹来撑门面酒店将会更加兴隆！

谢谢温老板，以后多关照点就是……花花笑着说。

花花一到酒店温老板就安排她负责引客陪客，进包厢帮客人倒茶斟酒。她一进酒店就得到这么好的待遇，真让其他女服务员眼红了。不是像初来酒店的女服务员先是洗碗洗菜然后再到引客陪客，这是酒店的老规矩。可以说花花是直接跳级。花花到酒店趁闲空时就了解酒店周围的环境，不，应该准确地说是对整栋楼经营的了解。如一楼酒店有多少包厢能摆几桌，大厅的又能摆得几桌，还有橱师、洗碗洗菜的、引客的、领班的等等男的女的有多少人。还有二楼保健中心，三楼是卡拉“ok”歌厅，四五楼客人住宿的每间价格多少等等。她要懂得，要懂得这些至少要用一段时间的了解。花花到这酒店当服务员底薪是月150元，但另外有提成。比如阿花负责8号包厢的，态度好，客人喜欢点菜多的，消费多，结帐后按百分之十提成给你，客人来消费多的你的提成就得多，消费少的你就得少，水涨船高。花花初来乍到，不太懂得怎样招呼客人，也不懂得如何调动客人的消费，正正规规的。她害羞，不敢和客人答讪，男客说几句关系到男女的问题她就脸红。有一次，花花负责的8号“玫瑰”厢，有个男人喝酒后醉醺醺的，叫花花去给他添茶，花花在给他添茶时他突然拉着花花的手要和她交朋友。花花对这突然的举动心一慌跳了起来，滚烫的茶水淋到他的手上，那位男人恼火了，拍着桌子大喊大叫声称以后再不到这家酒店吃饭了，说服务员态度太差了。客人不欢而散，结帐时还哝哝呱呱。酒店老板娘知道了，迫查到底是哪厢的是哪位服务员的，要扣罚50元，再次岀现类似的再扣罚100元，有第三次的解聘走人。花花到酒店一个月以来，月底酒店召开小结会，花花因与客人冲撞被点名批评外还被扣罚150元，花花若是再有一次就被老炒鱿鱼了。这个月工资她是员工中最少。晚上睡觉时，花花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只有在兰兰面前牢骚满腹。

这样的酒店做得？我不做了，回家算了！花花在不停的发牢骚。

阿花，忍耐点，刚来的时候我也是像你一样的……兰兰嘴奏到她耳边，你不要太保守，要开放点……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臭男人，有几个臭钱算什么，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摸人……花花有些愤世嫉俗。

男人动手摸点怕什么，你就动手抠他的钱包要小费！兰兰在言传身教，不信，明天你看看我！

次日晚上，有三五个年轻仔进酒店吃饭了。兰兰出马引客点菜，并陪他们进包厢。兰兰向客人报菜谱顺口溜一样滔滔不绝。什么“牛鞭菜男人爱硬得快！”，50元一碟。还有“点盘生猛虾，不放三炮不回家”，　100元一盘。还有金鸡蛋、龙凤虎……

兰兰坐到客人的大腿上帮客人点菜，任由客人动手动脚，有时客人还把手伸到兰兰的胸衣里。不过手伸进去是不能空手的，至少要有一张10元钞票。兰兰和客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这一切的一切花花都是从门外猫眼往里看到的。原来她们的工资提成是靠这样得多的。花花想，难怪兰兰才出来半年多，就穿名牌裙子，戴耳环，涂口红。兰兰常常穿着宽松的低胸装，那两个柚子晃荡荡的，原来是聚金盆！

花花在酒店干了两个多月，她不习惯这种工作，她决定离开这家酒店，再到刘家当保姆算了！她想在刘家当保姆至少比在酒店好。家发那个酒鬼虽然糊涂点，但有翠竹嫂在家，给冬瓜给他做胆也不再敢乱来了。花花领完工钱后提着行李正岀酒店门口时，一辆小车突然“涮”的一声在她面前停下了。

阿花，你在这呵？从车上钻下来的人原来是家发！

哎呦，是发哥！花花停了两个月不见家发了，她早就忘记以前家发对她非礼的事了。现在她见到他倒觉得有点亲热起来。

我找你好难呵，你原来是在这里干的？家发说。你去哪里？我今天请你吃饭！家发边说边拉花花往店里走。

不，我不在这里吃！花花挣脱了他的手说，有诚意请我的就到别的酒店去！

好的！我们上车！

阿花，我差点忘记了，你爸给你信来了，他把信寄到我家，为你这封信我在县城找你十多天！家发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给花花。花花出来有一年多了，以前还在刘家当保姆时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报平安。她停了好久不给家里写信，现在突然收到老鬼的信，好不高兴！

谢谢你！花花边接信边说。她撕开信看着看着，刹那间，她的脸色由阳光灿烂变成阴天乌云，泪水不由自主的在默默的流！

阿花，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家发见花花情绪不对问道。

我哥得病了已躺在床十天了……花花哭了。我老鬼说家里没有钱，想给哥哥治病到处借不得钱，不知现在他是好是坏……

他得什么病了？

现在还不知道什么病？花花把信递给家发。

不用看了，我去银行取点钱先！

车开到银行旁停下了，家发匆匆下车，跑步似的进了银行。

家发从银行里岀来说，走，我送你回家，救人要紧！

……

五

家发和花花午餐顾不上吃，肚子饿了车上有几包饼干和有几瓶矿泉水，他们就把饼干当作午餐了。太阳偏西了，车子终于开到山脚下。车在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跛着。这条山路，远远望去似条大蟒蛇盘缠在山腰，蛇头在往山上伸。这条山路平时拖拉机滚的多，小车爬的很少。路，分明是劈山开的，一边是山一边是崖壁，崖壁下面是清清的小溪。开车人如不小心把车开下崖壁就会粉身碎骨。这里的山这里的风景是不用说了，家发得集中精力开好车，那么好的山水风景无法欣赏真可惜。

小车终于爬到瑶寨里，寨里的大人小孩都好奇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以为有什么大人物来的，他们把车团团围上。家发花花一下车，全寨大人小孩都傻眼了，人们用各有不同的眼光在望着他们。

是花花回来了？一定发大财了，她哥哥有救了……

她有老公啦，嫁这么老的人？

我看是野老公吧，不然就是当人家的小老婆……

……

寨里人议论纷纷。人言如刀，人言如毒蛇。这把刀这些毒蛇仿佛在花花身上乱割乱咬。不，不只是花花一个人，而是她的一家人。真是人言可恶！

花花哪有心思去听那些人言。她和家发一进门就向老鬼介绍，爸，这是刘经理，我是在他家当保姆的刘家发经理！

你呀，你真是不懂规了，你怎么把陌生男人带回家呢？老鬼把花花拉过一边用瑶话说，你哥还没成家，你这样做，不知人家背后怎么说我们呵……

爸，他不是我的，他已有老婆了，是“鑫隆矿业公司”的总经理！花花解释道。

你叫他滚，给我滚！南南在房间里用瑶话说。

哥，他是好人，他是送我回来的，他借钱给你治病！

我不借他的钱，我宁可等死也不要他的钱……南南在床上疯狂似的呐喊。山寨人很传统，寨里的风俗是哥哥没有成家先，弟弟妹妹是不可能先成家的，何况花花是女孩子的，带陌生男人（不论是否结婚）回来又不经父亲同意，这样带男人回来他们怎么看得惯？族里也是不允许的，按寨里人说是伤风败俗，违反寨规。

爸，我求你了，刘经理好心送我回来的，并没有什么目的，他已成家又有小孩了，我不过是他家请的一位保姆，今天我收到你的信就回来，只是想接哥哥去医院检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有病的要医呵……花花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老鬼见花花这样哀求心软了，慢慢地点点头，心里想女儿说也有道理。南南在房间都听到花花的哭说，不再作声了。当夜，花花和老鬼就把南南送到灵秀县人民医院。经医院医师诊断初步确定南南有胃癌，难怪南南吃点东西就吐。医师说要动大手术必须到大城市大医院才能动手术。县医院表态，无法接收请尽快转院。要到大医院动手术没有几万元是进不了的。老鬼说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要砍树卖来不及了，钱也借了，身上只有三千多块。

我身上有五万块！家发见父女俩因医药费犯愁说，走，救命要紧！

他们商量决定后，连夜转院驱车向c市出发。

天亮了，他们终于到了c市人民医院。先挂号再检查会诊。上下跑办住院手续全是家发一个人去办，他毕竟是总经理见世面多。老鬼和花花都是瑶里人第一次到大城市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怎么去办手续。

医院规定，病人住院动手术必须先交押金才能进手术室。家发把身上的五万拿去交办手续了。当天，医师就给南南动手术。

三个钟头过去了，医师走出手术室对他们说，手术很顺利，若推迟一天送来患者生命就难保了。

十天过去了，按医师说可以把病人转回本地疗养了。南南又回到灵秀县人民医院疗养……

家发为花花的哥哥头头尾尾折腾了二十多天，人也憔悴了许多。

家发带着郁闷的心情走进家门，翠竹那恶狼似的眼光在审视他。

去哪里疯了，是不是去找阿花玩了？翠竹的话很呛人，话里有话。

是的，她哥哥……家发有气无力似的，话未说完就被翠竹抢上了。

带她去哪风光了？翠竹听后如火上浇油话声越说越大。

她哥哥得病，差点没命了！家发如吃了豹子胆，也大声吼了叫起来。我不能见死不救呵！他第一次没有喝酒在翠竹面前喊这么大声。

她哥得病了关你什么事？翠竹也高声起来，那五万块你领去哪里了？

给她的哥哥治病了！

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色鬼……

嘭！门口被推开了，花花站在他们面前。

阿花，你……家发愣住了。

翠竹嫂，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莫怪家发哥，要怪就怪我家穷，怪我哥命苦，他的病全靠得到你们家的钱及时动手术，不然就没命了……花花“刷”地跪在翠竹面前，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借你们家五万块借条，以后我慢慢还给你们。如果我不赔给你们的，你们可凭这张条子到法院告我！

花花把借条递给翠竹，然后给翠竹家发各鞠了一躬出门了……

原来家发送他们到县医院后就开车回去了，花花突然记起那五万元的医药费还没有给家发写欠条，父亲叫她不要忘记人家的情，于是，她赶紧写好借条就乘公共汽车随后送来。

家发和翠竹闹僵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闹翻了。

六

半年过去了。花花为了帮哥哥还债不得不又到柳州打工。

花花到柳州找工很不顺利，到处不招人。最终花花到河边码头帮人挑沙上船，当一天沙腰酸背痛只得二十元，当挑夫实在太辛苦了，干了十天身体扛不住了。花花夜夜睡不着想呵想，到底去哪里弄得钱呢好还债！最终花花还是又想到兰兰。她决定不当挑夫了重新回到“生财有道”酒店。花花到酒店找到兰兰后就向她诉说自己的家境，然后叫她和老板娘说要收留她，并声明保证不像以前违反酒店规矩了。老板娘也是农村岀来的人也懂得农村的苦，她知道花花的家境后于是同情留下她。

花花到酒店后也改变了自己许多，她借兰兰五百块钱买两套裙子，然后又到发廊店吹了过“孔雀头”，耳朵也钻洞戴环了，还有口红，面膜粉，画眉毛等一切的一切。总之，尽量以兰兰的打扮为榜样。花花到酒店后好像另一个人似，不像以前沉默寡言，呆若木鸡的。而现在的花花漂亮多了，手脚轻巧嘴也甜了，引客陪客似花蝴蝶一样在酒店里飞来飞去。前段时间酒店之前生意很淡，现在花花来了酒店生意又充满生机。

阿花，你给8号厢送一壶酒……老板娘在叫花花。花花拿了一壶酒到8号厢旁不急于开门进去，而是在门板的猫眼往里看一看，她突然惊了起来，心怦怦的跳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酒鬼——家发！是他独自一人，点了一桌满满的菜，一个人在喝闷酒，筷子也不拿，一手挟着烟，一手拿酒杯，酒一杯接一杯的在往嘴里灌。

发哥，你不要这样喝了！花花推门进去放下酒壶便夺了家发的酒杯。

阿花，是你？我找你好苦呵！酒鬼扔掉烟头站了起来，就把花花搂了起来。花花没有拒绝，搂吧，任你搂吧，花花第一次真正感觉男人伟大的胸怀，男人的胸怀是那么有力，是那么温暖！包厢门不知谁帮关上了，花花想门关不关无所谓，她终于有了这么的一天！

你到柳州怎么不找我？

我打算整得点钱就拿去还给嫂子……

阿花，你莫提那个“夜母叉”了，我终于解放了！

什么，你……花花惊奇起来。

我和她离婚了！酒鬼又点了一支烟。

离婚了？

离了，离得半年了！

都怪我，如果我不认识你们，如果我哥没有病你们会离吗？如果的如果……

……

酒鬼醉了。他独自一人从中午喝到晚上，一人喝了三瓶老桂林高度酒。他这样肯喝只因找到了花花。酒醉了也因见到花花。他醉了，吐得像以前在家门口吐一样，吐得满地，吐出血来。以前吐的是在家门口吐，现在吐的是在酒店里吐，现在吐和以前吐不同，以前酒醉吐了老婆不在家没人照顾，现在酒醉吐了至少还有花花在身边。酒鬼真的醉了，花花扶他上了五楼宾馆，花花出钱帮酒鬼开了一间房，扶他上床，帮他脱鞋，帮他脱衣，在床边守着他直到他打“呼噜”后才回自己的房间睡。

次日早上，兰兰话里有话地问花花，昨夜妥了吗？

你神经啦，这个酒鬼是我原来在他家做保姆的！花花说。

我不信，你怎么这么夜才回房间睡？兰兰似乎要问个水落石出。

花花觉得兰兰好像有点变态了，而且是超常的变态。早上起床花花见兰兰在躲躲闪闪的换衣服，不像以前换衣服那样。以前兰兰从来不避花花的，她早熟，尤其是胸脯，像柚子一样浑圆结实。这样硕大的柚子，花花是没有的。兰兰经常会故意穿着薄薄内衣在花花面对晃来晃去。这是什么这是炫耀，花花知道。而且花花全能想象岀兰兰在酒店包厢里穿着性感的内衣在男人面前，一边咬瓜子，一边卖弄风情陪着男人喝酒。男人没有不魂飞魄散投怀送胞的。然而，她现在觉得兰兰似乎得了什么病，脸色如霜打过的菜叶一样苍白。现在的柚子好像变形了，像剥掉了瓤的空心柚子，有些干瘪下垂了，这种惊人的变化，是花花这次到酒店才发现的。

兰兰和花花是同龄人，年纪相差不到半岁，兰兰虽然做花花的妹，她毕竟是岀道先，和男人交往的先。还在寨里就听说到兰兰和男人有风流事过。她比花花显得老成。以前的兰兰爱说爱笑，有什么心事总是不瞒花花，包括和男人在一起上床的细节，几乎是工笔画一样描绘。每次兰兰讲得人面桃花，花花亦听得人面桃花。不过，现在兰兰话语少多了。有时也偶尔提醒花花，以后弄钱的要注意点身体，和男人那个的自己要注意服那个药，记得叫男人戴那个套，做到“双保险”……

七

花花在酒店一个月工资加提成，最多有五六百，一年也有五六千。给哥哥治病还欠的五万元，按在酒店打工计算，吃的不算了，不穿不用要赔债的，也要在酒店打工十年！花花想人生有几个十年，人生有几多光景？若是谈恋爱了，人家知道自己欠一屁股的债，人家早被吓跑了。要赔完债才结婚，女人过了三十还成什么样？是残花败柳了。男人则不同，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老干渣了。花花越想越害怕，要怪就怪自己命苦，生不逢时。不对，应该是生不属地。如果自己生在大城市生在工薪族家庭，自己还受这么苦吗？

阿花，你的电话？兰兰在叫花花。

好的，好的！花花接电话说了两三句“好的”就挂断了。

老板娘，我有事想向你请假两天！花花请假老板娘总是批的。酒店里有过硬规定，对酒店服务员实行包厢承包制，你负责的包厢，一个月能完成引客人来消费2000元的（以结帐单为准，当然越多越好），就可领月基本工资了。如果不完成的则天天要出勤上班。另外，超额部分的则按20%提成。服务员可以各显神通，能到外面拉客来消费的更好。这个月才过几天花花就引客来消费一万多块。原来“鑫隆矿业总公司”下的一家矿山开工庆典，经花花点醒家发，原计划在别家酒店吃的又改到这里安排了。三十多桌毎桌五百元算就有一万五多了。莫说花花请假两天，就是十天老板娘也会批准的。

中午，一辆小车缓缓的停在酒店门口。花花下楼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男人约会。今天她是穿翠竹在广州买回来的那套粉红色连衣裙，套在她身上真像酒店温老板说的那样，要形有形，要貌有貌。她像只彩蝶一样飞进小车里。

今天去哪里玩？花花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问。

去北海！家发说。

从柳州到北海开车要开半天。他们到北海已是夕阳西下。他们吃点东西，逛逛商场买泳装，天就渐渐降下黑幕。海边竖起一排排高高的电杆，电杆上挂着白炽灯。华灯初上，白炽灯与皎洁的月光在交融争辉。家发在大海里尽显自己的本色，因为他从小在河边长大，游泳是他看家本领。他蛙游，狗窜，鸭子游逗得花花哈哈大笑。随后，家发又与花花打水仗，花花被家发戽得透不过气来，吚吚呀呀举手投降。突然，花花找不见家发了，是不是他抽筋下沉了？再等一分钟不见他真的要喊人了。花花正想喊人时，刹那间，自己的双腿被人一拉，人沉下去了，花花真的大喊救命了。可是她在水里喊，旁人听不到。花花喝了几口海水又被顶起来了，她定神一看原来是家发在水底下玩的鬼把戏……

夜深了，人们陆陆续续的从海里上岸。

家发和花花也上岸了。他们在海滩附近的宾馆住下。为了充饥他们到夜市摊买些熟吃的东西，虾米、火腿、花生，还要了一箱葡萄酒带到宾馆房间，两人面对面的喝了起来。

祝我们旅游愉快！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两个酒杯“咣当”一声各自喝了一杯。

发哥，你为人真好，没有你就没有我哥哥了，我代表我哥敬你一杯！花花给家发敬了一杯。

阿花，没有你就没有我今天的快乐，我敬你一杯！家发返敬花花一杯。

……

两人的酒杯你来我去，一下子就喝完了两瓶酒。他们以玩“剪刀石头布”游戏来斗酒。女人毕竟是女人，斗酒怎能斗得过男人？家发精得很，你快他慢，不到十分钟花花就被他灌得晕头转向。花花在家时从来滴酒不沾，今夜能喝这么多的酒全靠在酒店里陪客人学得来的。

我建议翻扑克比大小！花花觉得全身发烧似的，她脱掉外衣，调低空调，有不醉不罢休的架势。一个钟头过去了，两钟头过去了……数数酒瓶已有六个空了，看样子他们真的要非醉不可？

发哥，我问你几个问题说得对的不用喝酒，说错的罚酒一杯！花花开始对家发施招了。

请发题！家发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

那夜你在外喝酒回家一进门就搂抱我，是真醉还是假醉？

真醉！家发不加思索的说。

错了，真醉还会搂我？罚一杯！

假醉！家发又补充道。

更是错了，你这个色鬼，有了老婆还要搂黄花姑娘？罚两杯！家发一下子就被花花灌了三杯。

别问了，我不说！家发举手投降。

不行……不行，最……最后一个问……题！花花也醉了，语无伦次。

好，好！

那天中午你为什么偷看我洗澡？

想你呗！

不是，是你想用几个臭钱来收买我的是吗？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我就开门给你吗？梦想！再罚三杯！

我错了，该罚，该罚！家发张开嘴巴又给花花灌了三杯。

今夜我就让你看个够！花花说完发疯似的把身上的衣一件一件地脱下……

次日，家发醒来发现床毡皱褶褶的还染着一片片红色，家发真没想到花花还是……

八

花花和家发从北海回来后，她再不到“生财有道”酒店打工了。家发把她安排到自己的“鑫隆矿业公司”上班。主要工作是听听电话、抄抄写写、上传下达，月薪1000元，除工资外还有月奖季奖年终奖金。公司还给她配手机、电脑。闲空时她用电脑学打字，上网看新闻，玩游戏、聊天……

花花进公司后，公司给她安排一套两房一厅。她的套房与家发的套房的同是三楼是门对门。他们对外公开的是朋友，而晚上是“夫妻”同住一房间。花花这套房实际是空摆着，不过房间里也有床铺，两人有趣的时候也偶尔在花花这边颠龙倒凤一回。不过，家发的那套房间装修得很有档次，吊顶、地毯、空调、电脑、大彩屏电视，还有浴缸等。这套房的设计美观，前后都有阳台，光线，通风都很好。

花花到公司半年多了，工作虽轻松，但她很不习惯8小时工作制。公司规定一天工作必须上午八点上班十二点下班，下午两点上班六点下班。不像以前在在酒店早上睡到九点才起床都没事。这半年来，花花对公司有一定的了解。这家“鑫隆矿业总公司”是民营企业，法人代表是刘家发。总公司下面还有一个分公司，一个厂。也就是一个矿山开发公司，一个重晶石矿加工厂。家发每天都是忙碌碌的，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吃点早餐就出门，常常晚上八九点才回到家。出差四五天不定，十天也有。花花想这么大的公司家发忙上忙下是理解的，公司里有很多的事情很多的问题都是他一手去摆平，真不愧是位总经理。

有一天，花花正下班关门时，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匆匆响起，花花一接，不好了，矿山2号井发生透水事故了！矿井里还有民工在井下作业，有多少人还不清楚，民工生死不明……花花放下电话，立即和司机驱车前往矿山。

花花看到矿山2号井就在大水库旁，离水库仅有一百米远。矿山上的人们在匆匆忙着组织营救，有公安民警的有干部的有矿山民工的，他们有的人在拉拦警戒线，有的人在安装抽水机，有的人有打电话。有的妇女、老人在警线外在忧心忡忡的观望等待，他们似乎要知道矿井发生原因结果，更担心的是井下有多少人？是否有或没有自己的亲人在矿井里？家发去哪里了，花花拔他手机，手机里发出小姐柔和声音“该户已经关机”。花花满山的在找就是找不到家发的影子。最后听人家说刘老板已被公安人员带走了……

花花和司机又立即驱车返回城里直奔公安局。公安人员问她你是家发的什么人？花花说我是他的女友。然后，又补充一句是家发的未婚妻。不行，这个时候莫说未婚妻就是真老婆，老头子来也不能探望。花花如何哀求，公安人员还是不给花见到家发。花花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公司里等待。

一周过去了。花花听别人说矿井透水事故死了5人，此案正在调查之中。有一天，花花从公司下班回来突然发现家发的那套房被公安局贴上封条了。次日花花也得到公司的通知，矿山岀事近段时间不用她上班了，需要上班的再等候通知。　

花花不用上班闲着没事的她又想起兰兰。打算再回“生财有道”酒店和兰兰一起打工。

花花到酒店就听到老板娘说兰兰已走两个月了。兰兰到底又去哪里了呢？经她到处打听，原来花花又到云姐那里去了。花花一进“荣华旅馆”就看见兰兰。兰兰面色苍黄，典着大肚子在房间里看书，在看一本《新时代育儿经》的书。

兰兰，什么时候结婚的？花花一进门就问。

没有呀！兰兰说。

那是哪个的？花花望了望兰兰凸着的大肚子似乎要刨根问底。

保密，暂时保密！兰兰有些伤心地说。

怎么又保密？

一言难尽！那我问你，你是怎么又到这里？

鑫隆公司的矿井透水了……

死人没有，家发呢？兰兰吃惊的问。

听说死了5人，家发被关在看守所里！

呵！……。

花花和兰兰又住在一起了。这间房还是原来他们刚出来第一天夜里两人住的间房。这间房还是两个床铺，一台电视，一个热水瓶，两个杯子，两双拖鞋。有多的东西就是她们自己带来的。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兰兰肚子越来越大，她没有帮云姐做什么工，分明是来这里待产。花花则不同，她天天帮云姐打理客房，洗客人住宿后的脏被、枕巾、蚊帐。有时客人来了云姐忙不过来花花还帮客人登记开门。花花时不时有肚子痛，呕吐。花花这样的反应，是逃不过云姐和兰兰的眼睛，她们也知道花花有喜了。云姐真是好人，她没有嫌厌她们，而且很同情她们。兰兰刚来时，没有拒绝她。而且还同她共煮一锅饭。云姐家里就她和老公两人，儿子在外读书。吃饭时多一个人就多添双筷。现在花花又来了，又添双筷而已。

花花来云姐转眼间半年过去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花花知道这孩子是她和家发爱情的结晶。她曾经想去医院打胎的念头，但到医院检查时医师说月数大了胎打不得了。她又想到家发知道自己怀上他的小孩了是否高兴呢？花花一想到家发就睡不着觉，一想到肚里的孩子就伤心。她和家发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如果以后小孩生下来了自己不就成了未婚妈妈了？小孩不是成了野崽了？她恨不得去看守所把家发拉出来去领结婚证……

阿花，我肚痛！肚痛……三更半夜，兰兰突然的哭喊声打断了花花思念。

兰兰，是不是要生了？花花出于女人的反应问道。

我不知道，我下身流水了……兰兰痛苦地说。

花花立即去叫醒云姐，两人连夜把兰兰送进妇幼保健医院。

天亮前，兰兰生得了一个男孩。

……

九

有一天，花花突然接到“鑫隆矿业总公司”的通知，说明天法院就开庭审判矿区透水事故了，叫她去旁听。

次日，花花在云姐的陪伴下早早的来到法院等待开庭。警车驶来了，警车在大门口停下了。花花看见家发被两个法警押下车。

家发，家发！花花凸着大肚子立即冲上去，她被女法警拦住了。她求求法警给她和家发讲一句话，就一句话！法警怕有人来劫持犯人，哪给你靠近说话。

阿花，你……你要保重身体！家发见了花花喊了一声就被法警推进审判大厅了。

家发，我等你，等你回来！花花在呐喊。

花花和云姐坐在审判大厅的第二排左边旁听。两个钟头过去了，最后法院敲锤宣判，因矿山2号矿井透水造成井下民工死亡5人，“鑫隆矿业总公司”赔偿死亡家属各项费用一百多万元。家发作为总公司法人代表涉及有关责任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花花一听到法官宣读家发被判有期徒刑十年时，当场昏倒在地……

花花从法院回来，闷闷不乐。思家心切，停有一年不回家了，真想回家一趟看看老鬼和南南哥。自从公司岀事后，她没有工资了，也没有钱寄回家。老鬼身体还好吗，哥哥的身体恢复得怎么了。花花恨不得有双翅膀立即飞到家里。

花花抱着凸着大肚子一进家门，老鬼那双鹰眼似的眼睛在花花身上打量着。　

是谁的？是哪个的野种！老鬼劈头盖脸单刀直入的问。

花花听老鬼这么一问，眼睛似沾着辣椒水一样泪水夺眶而出。

老爸，我错了！花花“扑通”一声地跪在老鬼面前小声地，这……是家发的，我对不起你们！

老鬼一听到家发就沉默起来，是他借钱给南南治病的家发？

南南听到了，他从房屋里走出来把花花扶了起来。阿花，我理解你，理解你……

当晚，花花就把这一年来在外打工所经历的，从家发家庭婚姻到现在“鑫隆矿业公司”的出事，还有家发被判刑等一切的一切向老鬼和南南倾诉。

唉！以后叫我怎么见人呢？老鬼认为花花这样做是违反了寨规、族规，是丢了云家的脸。

老爸，你是要族规还是要女儿？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那么多的寨规族规吗？人家想怎么说就由他们说吧！南南在开导老鬼。

我本想去医院把他引下来的，但是去了几趟医院医师都说做不了引产手术，若做了大人的生命就有危险，医院不敢帮我做。兰兰也是一样，她开始也想去医院把他引产下来，医院不帮做，她生得一个男孩。

你们年轻人尽是乱来的！无论怎么开导老鬼的旧脑筋还是拐不过弯来，他对花花说，明天你就走，我不愿再看到你了！

次日，花花早早的出门了。南南放心不下陪着花花下了山到了车站。南南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含着泪说，妹，老鬼接受不了现实，请你谅解他，以后会慢慢接受的！你以前寄回来的钱　还有几百，你拿去，往后要用！

哥，我不能要，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补营养……花花和南南互推着，南南在趁花花上车坐定时，把钱塞进花花手里就跑下车。

哥哥保重，照顾好老鬼！花花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车上飘下来。

阿花好走，有时间多回来……

花花凸着大肚子又回到“荣华旅馆”。兰兰也从妇幼保健医院回来了。三个人住一间房，花花想以后到自己生了就是四个人住的了，如果是双胞胎的那就是五个人住。现在住的人并不拥挤，只是多了些小孩的衣服和垫尿布。下雨天没有太阳晒小孩的衣服垫尿很难干，满房的摆，兰兰的床铺摆不完又拿到花花的床铺上摆。花花想在这里住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自己单独到外面租一间住的好。晚上兰兰的小孩又哭又闹，吵得花花夜夜睡不着觉。花花把自己准备去外面租房住的想法告诉云姐，云姐也理解同意。

花花在“荣华旅馆”不远的一条小巷里租了一间二十多平方米住了下来。把原来在“鑫隆矿业公司”的那套家具，如床铺，被窝，蚊帐，煮饭的锅碗瓢盆搬过来就成一个小家了。花花搬走了兰兰也方便多了，小孩的东西也随便乱摆了。兰兰见花花搬走了，她也不愿在这里打扰云姐了，自己到外面租了一套50多平方米楼房，买了一套炊具自己煮吃，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多方便。

有天晚上，花花吃完饭没事做就到兰兰那儿玩，一到房门口就听见有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是那么温柔熟悉。那声音从房门间隙飘出来：金金，叫爸爸，哎呦，多乖哟……

花花轻松地敲敲门，门开了，原来是“生财有道”酒店的温老板来开门。温老板一见花花却跳了起来，然后笑眯眯的说，是阿花请进来……兰兰也笑嘻嘻的说，阿花姐，请坐，请坐！

花花看看温老板又看小孩说，哎呦，小金的爸爸原来是温老板的，阿兰，你真够保密了！

阿花，你不要……这么说！温老板天生有口吃讲话从来结结巴巴的。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男人都是贱的多，问这干什么！兰兰打断温老板的话。

我这个……未来的爸爸命苦呵，那比小金金有这么一个大老板的爸爸好！花花显得很伤心的说。

我的小金金也是挺可怜的，有爸爸不能喊爸爸，只能叫叔叔，也不得跟爸爸住在一起，也是很苦命的……兰兰对着小孩喃喃自语，两个女人同病相怜。

……

花花从云姐搬出来独孤一人住，感到很烦闷。想去找工做有谁愿要你这个大肚婆？她想着想着还是自己找点轻工做解解闷。于是，她买杆秤，买对竹箕做贩菜小生意，一天要了百多斤菜，一斤菜赚得三四毛钱，算起来一天除成本后也得三十多块。卖菜虽然不算辛苦，但得要时间长。天亮前必须赶到农贸市场等人挑菜来好连担买，然后挑到菜行再拆散扎小把卖。花花每天出来卖菜都带着午饭来，肚子饿了就吃，一坐就是八九个钟头。花花天天如此风雨不改，一个月卖菜多的赚七八百，少的也得五六百。

有一天，花花在街上卖菜，突然碰到家发的前妻翠竹带着玲玲来买菜。翠竹一见到花花带着大肚子卖菜就可怜，不知说什么好。玲玲见花花马上问道，妈，这不是阿花姐吗，她怎么在这里卖菜？

翠竹姐，你买菜吗？花花给翠竹打了声招呼，然后望了望玲玲，停了几年不见玲玲她长高了。

阿玲，还记得阿花姐吗？花花问玲玲。

记得，你怎么在这里……玲玲欲说又止。

翠竹姐，想吃什么菜你自己拿吧！花花说。我还欠你家五万块我会慢慢整钱赔给你的！花花主动说。

阿花，莫说那钱了，那钱的事与你无关了！翠竹说。

翠竹姐你真好，我有钱一定还给你！花花说完对玲玲说，玲玲，吃什么菜这里有卷心菜、小叶菜还萝卜任你选！

妈妈，买卷心菜！玲玲说。花花把卷心菜扎好放在翠竹的菜篮里，翠竹掏出一张十元给花花。花花不接，翠竹管塞，你推我拉。翠竹最后扔下钱跑了。

阿花姐，有时间去我家玩！玲玲说完跑去跟妈妈走了。

花花卖菜就要完了，突然发现竹箕底有一封信，花花连忙打开来看，一行行歪歪扭扭的文字映入她眼前：

阿花：

我们有幸相识，感谢你曾为我家辛苦过十个月，对我女儿的照顾也很好，我感谢您！你出现后我和家发的感情一天不如一天，最终还是分手了。这不怪你，是我们没有缘分……家发的公司出事后，我见你天天挺着大肚子在街上卖菜真可怜。你没有错，肚子里孩子也是无辜的。那五万块钱给你哥治病就算是我做一件善事吧，不再用你赔了，这是你的借条还给你，这五百块钱你收下吧，望多多保重身体……

翠竹　即日

花花一遍又一遍地读着翠竹给她的信，读着读着泪流满面，随着又看看原来亲手写的借条，那字歪歪扭扭，眼看字是手在发抖写的字！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人！翠竹姐，我该怎么感谢你？

……

十

花花为了在城里有一席之地，也为了以后孩子的出生。她不顾自己是大孕妇每日天亮前赶到市场街头收购蔬菜。辣椒、西红柿、黄瓜等什么都要，什么季节就要什么季节的蔬菜，甚至反季节的蔬菜也有。花花卖菜遵守市场秩序，为人善良，童叟不欺，不吃秤头。她靠薄利多销，许多新老顾客都喜欢光顾她的菜摊。花花见生意好做，她的菜摊由原来向工商买的一个摊位的现在又增加到四个摊位了，她想一个摊位一个人卖太浪费资源了，四个摊位一个人卖也得。为了多挣钱累点苦点算不了什么。

一天中午，花花正卖菜给人家时，她突然感觉肚子疼痛，下身流水不止。不好了快要生了，凭着女人的感觉她怀孕这么久，这天日子终于盼到。花花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叫来出租车被送进市妇幼保健院。当晚十点就生下了一个男孩。花花想生这个没有父亲的男孩，算是生个小野崽，野崽也好也要给小野崽取个好名叫鑫鑫……

花花从妇幼保健院回来，看着怀里红嫩嫩胖嘟嘟的小野崽，她心满意足，但又感觉很可怜。小野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若有的那就算是有劳改犯的父亲。花花想如果自己是真正结婚了的，亲戚朋友会端鸡买肉来看自己和小孩。给孩子做三朝时摆上十几桌热热闹闹起来。现在自己是未婚妈妈，是自己与人有不正当的关系而生下这小野崽的。自己好向亲戚朋友说吗，上次挺着大肚子回老家连自己的老鬼也接纳不了！花花生下鑫鑫也不敢同家里人说，现在来看自己的只有云姐了。云姐知道花花生了，那天她买了两个项鸡和几包奶粉来看，她并答应照顾花花母子过满月。

小野崽满月过了，花花为了生活她不得不背着小小野崽到菜行卖菜了。小野崽还小麻烦的事也很多，常常不是感冒发烧就是拉肚子。白天或是晚上都是花花一人抱着小野崽到医院打针取药。花花为这个孩子不知费了多少精力，人都瘦多了，原来红朴朴的脸，现在坐月子面容有些苍白，奶堂也蔫垂多了没有奶水全靠奶粉冲水抵上。花花在卖菜摊卖菜只要小野崽一哭，她就在大庭广众捞上衣服露出白皙皙蔫垂的ru*房任由小野崽吸嗦，她从不管街上买菜的人是否看见。民间土话常说道，女人结婚前是金奶，结婚后是银奶，生下孩子后是狗奶！生下孩子是狗奶不错，花花毕竟是当妈妈了。这话真是千真万确！

一年多过去了。小野崽已学会走路，也会叫妈妈了。花花决定带着小野崽去c城看一看他爸爸，好让家发见一下他们爱的结晶——鑫鑫！c城离柳州并不远八十多公里坐一小时多的车就到了。家发自从被劳教后花花从未去看望过他，只是互通两次信。在信里家发不敢多写什么，（劳改场有文规定凡是犯人写信的须经领导审阅后才给外寄）给写的只写自己在农场如何如何的好，叫花花放心保重身体，他要好好的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回去完婚。花花也不敢在信里多写，因信一到农场领导阅后再转交给家发。花花回信时只写自己在外租房子住了，不在公司住了，一天到晚是到街上卖菜。生活还基本过得去。

花花带着小野崽到了c城。接着转坐出租车到劳改农场。农场离县城二十多公里，是在大山区里。远远望去有一排排的平房，平房被高高的围墙围着，围墙上布有电网，这分明是防犯人逃跑而设置的。大门是铁皮制的，古铜色。门口右边挂着一块竖着“××劳改大队××分场”字样。场部周围都是小矮山，这里种有柑桔果，还种有一大片甘蔗。

太阳落山了，微风轻松吹拂，这里显得阴森荒凉。花花抱着小野崽，手里拎着包，起心吊胆慢慢走到大门旁。门边站着两位荷枪实弹的军人。花花犯难了，我该以什么名誉以什么身份来探望家发呢？是以女朋友还是以未婚妻？不，应该以妻子探望！还有小野崽……可是以妻子又没有结婚证，怎么能算是夫妻呢？花花正在踌躇不前时，农场收工了，只见劳改人员排着长队穿着同蓝色的衣服每人扛着一把铁铲，似扛枪一样在领队“一二一”的口号中归来了。

阿花！在长长的队伍中突然跑出来一个人直冲到花花面前喊道。

是你？家发！花花望着身穿蓝色衣的家发喊道。

两多年不见了，他们不顾别人的眼光，三人紧紧地抱成一团。

鑫鑫，快叫爸爸！花花把小野崽塞给家发。

爸……爸……刚刚学会讲话的小野崽，声音吐字不清楚。家发把小鑫鑫亲了又亲，连连喊道，我的宝贝……鑫鑫真乖……家发第一次见到小野崽，以前看到的是相片，是花花寄给家发小野崽满月的照片！

家发带着花花到门卫进行登记，工作人员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家发讲是夫妻关系。当工作人员叫花花拿结婚证来看看，花花没有拿得出来。家发着急了，如实向工作人员求饶，领导呀，她确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正准备去办登记结婚，谁料到矿山就出事了……这孩子就是证据……

工作人员听到他们的陈述后得请示场领导，出于人道主义最终场领导还是同意把花花母子留下来。因他们没有结婚证，场领导不许大人同居。当晚，花花和小孩被安排在隔壁的一间会客室住。

夜深人静，花花望着天花板一夜睡不着，小野崽的小鼻子早已发出嗲声嗲气睡着了。

咚咚，咚咚！有几声轻轻敲门声。

是谁？花花轻声问。

是我！不要亮灯……

花花把门开了，家发穿着场里统一发的大号短裤，光着膀子蹓进门里。

阿花，两年多了，我想死你了……家发反手关门后就把花花搂抱起来。虽然没有灯光但他依旧熟悉阿花的每个部位，他动作老练三下五落二就把阿花的内衫拨个清光，他在阿花的身上狂吻着，双方喘着粗气。是的，他们已积蓄两年多了，久蓄的水库今晚终于得到排洪了。他们不敢在床上颠鸾倒凤，怕惊醒小野崽，只好在地上龙飞凤舞……

我要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早日回家……

我和鑫鑫在家等你……

……

天微微亮了，起床的冲锋号吹响了，家发拖着佊倦的身体起床了。

发哥，昨夜去到哪儿屙包尿这么久才回来？

昨夜你在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关心！

你这个队长好！

今早不用你出操了，领导批你半天假好好赔你老婆和小孩！队长对家发说后又小声的说，昨晚你们搞了一夜，白天少搞点，搞多伤了身体就麻烦了！队长给家发使个鬼脸走了。

你癫仔的，关你鸟事！家发应了一句，跑进花花住的会客室。

花花在农场里玩了半天。帮家发洗洗衣，涮涮鞋。然后又带着小野崽和家发到甘蔗地，到果园走走。家发说这农场是新开发的，这片甘蔗是他们前几年来了才开荒种的，还有这柑桔果也是他来了才种的……

十一

花花从农场回来后就改行做其它生意了。

因为市政府对集贸市场进行改建原来的摊位没有了。没有摊位到路边卖菜行吗？算了，于是她决定改行，不再做蔬菜生意，到新开发工业园区较繁华的地段租了两个门面，一个经营糖果饼日杂门面，一个经营香菇、八角、木耳、桂皮等山货门面。花花决定回家和老鬼和南南商量，叫他们出来一起做生意。南南身体恢复好了出来主要是负责山货门面。老鬼来的任务是照顾小野崽，免得请保姆。

花花带着小野崽回寨里了。一进家门老鬼见一岁多活泼可爱的小野崽，心态也改了，从心里喜欢这个外孙。当听到花花要接他们去柳州时，老鬼南南没有意见，很乐意答应去帮忙……

花花一家经营的两个门面，生意很好特别是山货，赚得钱也快，生意越做越大。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停了两三年不见兰兰了，也许她的小金金已上幼儿园了。花花决定吃完晚饭去看兰兰。

花花牵着小野崽卖些水果糖饼，打出租车到原来兰兰租的房屋，兰兰不见了。新房租的人说，那带崽的女人去年就被房主赶走了，原因是她交不起房租费。经花花到处打听才知道兰兰又投奔云姐那了。花花赶到云姐一看，果然看见兰兰仍然住在二楼，仍然住在201房！花花一进门看见兰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兰兰面黄肌瘦，两目无光，好像三四十岁的妇人。看样子似乎病入膏肓的人。听云姐说，原来“生财有道”酒店的温老板前两年已死于车祸。从此，兰兰就断了财源。加上她好吃懒做，今天跟这个男人玩，明天又跟那个男人混。那些日子夜幕降临是兰兰的天下，她白天睡觉，晚上丢小金金在房间自己外出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喝酒、唱歌、打牌……常常三更半夜才到家，有时甚至天亮了才回。不久，兰兰染上毒品了。现在兰兰没有白粉好像就活不下去，由于没有钱交房租被人赶了出来才到这里的……

听到云姐这样陈述，花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兰兰毕竟是自己的同寨人，又是同一天出来打工的姐妹。兰兰的家人知道她这此年在外乱来有私生崽了，又染上毒品。父母兄弟姐妹厌弃她，要和她断绝关系，当作没有兰兰这个人。今天她这样落难我不能见死不救？花花和云姐商量决定把兰兰送进戒毒所，小金金暂由老鬼看管。进戒毒所讲是容易去哪里要钱付给戒毒所？　

花花又犯难了。

花花回到家里向老鬼和南南说兰兰的情况，打算把她送进戒毒所。老鬼听后不作声，他担心要那么多钱怕影响一家人今后的生活。

阿花，今年我们卖了一些木头还有三千块你先拿去吧！南南说完从衣兜里掏钱递给花花。

哥，这钱不能用你的，你留吧以后还要用！花花不肯接。

你拿去，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呵！南南命令似的说。

……

第二天花花和南南把兰兰送进戒毒所，并和戒毒所签订协议书。协议以后逐月分期付款。

花花经营日杂批发店周转资金虽然不多，收入也还可以，现在每月又增加一两百给兰兰在戒毒所的开支，日子还不算紧。老鬼也增加了任务除看管鑫鑫外又多看一个小野崽——金金。两个小野崽很牛，常常吵架，动不动就互相攻击骂对方是小野崽！金金骂鑫鑫是野崽，鑫鑫反驳说，你不止是野崽，还是粉崽哩！鑫鑫接着说你是没有爸爸的野崽，我还有妈妈爸爸！金金反问，你爸爸在哪里？鑫鑫说，我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孩子们这样骂都是听人家大孩子说的，小小的娃崽懂什么野崽粉崽。两个小野崽每次吵一次架老鬼又伤一次心。这两个小鬼真够可怜了。

果然，鑫鑫这个小野崽说的话应灵了。

一天早上，花花收到农场的一封信。信中说家发在农场里得了大病——胃癌！要保外就医……这个病如同南南以前的病一样？这封信似七月的天空晴天霹雳！花花惊慌了，泪水汪汪，她匆匆忙忙折好信不和老鬼打一声招呼就出门了。

花花赶到农场，场领导已帮家发办好保外就医手续。花花的到来，家发花花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人默默无语，泪水满面。在场的领导很感动。家发是孤儿，父母早年就病逝，家里没有一个亲人。花花的来到总算有人来领家发走了。当天场领导就派车把家发和花花送回柳州。

家发回来的第二天就到柳州l医院检查，医师说要尽快动手术，再拖延下去命就难保了，医药费大约要八万左右。天呀，去哪里要那么多的钱？

当晚，花花回来召开家庭会，向老鬼和南南通报家发的病情，全家人都为家发的病发愁。

家发是位好人，他的病一定要医！老鬼发话了，没有钱我们想办法……

家发以前对我这么好，以前没有他的帮忙，我也没有今天了，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找钱医他！南南说。

沉默，再沉默，一根针跌下地似乎都听得见。

回去卖树！老鬼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卖树，我们以后怎么生活？花花担心起来。

对，卖树！南南同意了。

……

第二天老鬼和南南就回山寨卖山林……

十二

山林卖了，家发有钱医了，他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很顺利，家发在医院躺了二十多天就出院了。从医院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和花花到民政部门办理登记结婚。红本本得了，花花不再是未婚妈妈了，鑫鑫也不再是小野崽了，她终于盼到了今天！老鬼也希望有这一天，南南更是愿望妹妹一家子团团圆圆！

家发和花花结婚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不摆婚宴，不添新床，没有婚房。算有婚房的就是那间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晚上两人在门面房里睡，天亮了就卷床铺摆货摊。家里虽然穷但一家人和和睦睦住在一起觉得挺开心的。

一年过去了，经过精心的疗养家发身体完全康复。精神抖擞英俊潇洒不减当年。对未来的事业他充满信心，他要重整旗鼓，振奋精神，在哪里跌就在哪里爬起来。家发停了五六年不干老行业了，他要重返组合“鑫隆矿业公司”，把烂摊子重新搭起来。没有资金就贷款、找能人合作入股……

经过半年的准备，公司的各项手续顺利办通了，“鑫隆矿业公司”重新鸣炮挂牌。公司开业后家发第一件事是狠抓安全生产，吸取过去血的教训。再次是抓管理要效益，重点是抓新产品销售……　

一年过去了“鑫隆矿业公司”已恢复生机，公司正红红火火……

再说兰兰在戒毒所里整整戒了一年，从戒毒所出来似乎变了另一个人。脸红润润的，身上该凸的地方又凸起来了，显得比较成熟。兰兰出来后决心远离毒品，远离不三不四的人，要重新做人！可是，她又犯愁了，去哪里找工做呢？

花花知道兰兰因今后生活顾虑重重，帮人就要帮到底，兰兰出来一个星期后，花花就叫她帮南南看门面。兰兰很感激花花，如果没有花花的关心帮助她不知道成什么人了，也许早去马克思那里报到了。可以说，是花花给兰兰的第二次生命。经过那么多的坎坷磨难，沉沉浮浮的她显得稳重多了。她知道这一年多花花帮她出钱戒毒，还有帮她带儿子供金金上学……兰兰觉得她欠花花的太多了，她愿帮花花打工，哪怕是一年两年，一辈子也甘心情愿为花花打工还债！兰兰初初学站柜台，她为人很勤，不懂就问，她和南南经营山货生意门面，合作默契。南南跑外进山要货，兰兰坚守门面帮销售……

南南说，兰兰，我请你看场电影好吗？

什么片？兰兰问。

《外来打工妹》！

好啊！

南南和兰兰吃完晚饭后就早早的到影剧院。兰兰停了几年没进影剧院了，自从染上毒品后从未得看一场电影。今晚有南南邀请心理高兴极了。当大屏幕上呈现的男女主角在搂抱狂吻时，南南显得很不自在，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正视屏幕。兰兰是过来人，毕竟是未婚妈妈倒没觉得什么。也许被屏幕镜头的感染，她动情了，女人停了一年多没有得到男人的那东西，今晚见到这么样的男女狂吻镜头就会想入非非！兰兰突然一头插进南南的胸脯，然后抬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南南的嘴唇。南南刹那间心跳得咚咚响，若是白天的就看见脸不晓得红到什么程度了。他见兰兰吻他一下，南南也斗着胆用生硬的动作回了兰兰一个吻，他的手在兰兰身上也不规矩起来……

兰兰和南南自从那夜去看一场电影后，几乎每天晚上都一起外出逛街，赶商场或且看电影。有时他们还到河边散步赏月，到公园听人唱山歌。常说道，孤男寡女在一起最容易产生爱的火花，何况他们从小都在寨里一起长大，可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有天晚上，他们到河边草坪，在皎洁的月光下散步。

兰兰，你，嫁给我吧？南南突然拉着兰兰的手说。

我配不上你！兰兰说。

怎么配不上？

我是坏女人，我是粉女，又是未婚妈妈！

那是过去的事我理解，现在不是改得好好的吗？

你是未婚，我配不上你……

我愿，我喜欢……南南刹那间跪在兰兰脚下。兰兰，我对天发誓，不论以后遇到怎么样是富贵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病弱我决不抛弃你！

起来，不要这样……兰兰把南南扶了起来。

你答应我吗？

给点时间让我考虑行吧？

不，现在就要你答应我！南南把兰兰搂抱起来。

那夜，他们很夜很夜才回门面。

不久，南南兰兰双双回到龙殿乡政府办理结婚手续……

五年后。

南南和兰兰经营的山货生意特好，几年来他们发财了。在柳州市繁华的开发区建了一栋楼房。一楼开百货批发部，二楼经营山货，三楼是住宿。兰兰管一楼批发，南南管二楼经营山货。

家发的“鑫隆矿业公司”的产品已跨国越洋远销美国。总公司下又发展有三个子公司。如矿粉厂、房地产、旅游开发。家发由公司总经理升为董事长了。花花也出任旅游开发分公司总经理。这些年来，花花和家发都把大量的资金投入到大瑶山的建设。一百多万元修通从虎牙寨到县城和旅游景点的柏油路。五十多万接通高压线电到寨里，三百多万打造虎牙寨观光旅游，如瀑布观光、漂流、虎牙温泉等。花花总算回报家乡，旅游各景点的管理人员优先用虎牙寨人，寨里人也能在寨里上班领薪了。如今虎牙寨变化大了，有电有路有旅游，寨民种的八角、香菇、山楂果因有人来旅游多山货也越来越好销了……

2009年4月初稿

2009年8月正稿完

2009年10月1日5稿完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