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是我妈的邻居。她今年八十四岁了,身板依然硬朗!走起路来,小脚交换挪动,步步稳健,步步生风,可快着呢!精神矍铄的她,看上去好像刚过花甲之年。大妈既没有什么长寿的秘诀,也没有保健的养身之道。唯独是她不管遇到怎样的不如意,不顺心,经历怎样的苦难始终有一个朴实的信念——上帝给了你生命,不管怎样都要好好活下去!
其实大妈一生遭遇极为坎坷,她不仅没被坎坷的境遇击垮,而且在痛苦中学会了忍耐,在苦难中懂得了善良,在打击中恒定了坚强!
大妈原是蚌埠二马路天桥下颇有盈余人家的女儿。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的童年的日子是快乐的!对面天桥下叫买,叫卖的那抑短扬长富有韵味的吆喝声是她听觉的最美好的享受;唱戏的,玩杂技的,说书的,使她高兴得不知该赶哪个场子好;还有蹲在桥垛边惬意地捉虱子的乞丐也会使她驻足观望一阵!她对天桥下的一切都感觉新奇,在她看来天桥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都能使她耳目一新,流连忘返!使她最兴奋的事是周末跟随母亲到教堂里做礼拜,唱赞美诗,那似懂非懂的神奇的圣经故事和唱诗台上绵长悠悠韵律一致的歌声总会使她醉心地去听,去学!孩童时留存于大脑里的圣经故事,轻曼舒缓的赞美诗的歌调至今仍记忆犹新!
幸福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大妈已出落得如花似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大妈的父亲经过千挑万选把大妈嫁给了有名的“张管船”的独生子。
过了几年,大妈生了两女一男,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如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日,张管船给粮行押送一船黄豆行至洪泽湖时,起了风暴,连船带人沉入湖中,只有一个伙计水性好,抱得一块木板逃得一条性命回来报了凶信。噩耗传来,张家上上下下如塌天一般,哭声一片。办完后事,大妈的丈夫将房产变卖,抵了粮行的债务后,想想日后艰难的的日子,整日里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大妈劝丈夫说:“愁什么呢?天无绝人之路!你爸不是在老家还买有十亩薄田吗?大不了我们就去种地,还能饿死不成?”于是一家几口就回到了老家寿县以种地为生。
大妈和丈夫虽然不懂稼穑,但为了生计,也只好咬着牙和其他的乡下人一道重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日子。然而旦夕的祸福又降临在这个原本就已不辛的家庭,大妈的丈夫在夏日的雷雨里给田里放水时又被雷电击中了。大妈那天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扎了一刀,痛彻心肺。看看身边三个还没成人的孩子,心如刀绞,禁不住大放悲声。三个孩子也搂着妈妈在哭,一家人哭成了一团。前来帮忙的叔叔大爷被这凄惨场景感染着,也拭着止不住的泪水……难过归难过,日子还是要过,别人劝没有用,还需自己想开,她想到了以前妈常说的话:上帝让你来到世上就是要你受罪的,一辈子哪有不碰到沟沟坎坎的,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想到这里,她拭去泪水,强忍悲伤,将丈夫送下土,带着孩子继续着艰难的日子。
不久,好心的表姐给大妈张罗了一位年龄虽大了些,但心地善良,比较能干的杨大伯,大妈说:“只要能对孩子好,别的倒无所谓 。”没几天,大妈就带着三个孩子嫁了过去。大伯视大妈带来的三个孩子为己出,三个孩子也懂事地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过了一年,大妈为大伯生了一个儿子。时光荏苒,转眼间,两个闺女相继出嫁,大儿子被老家的叔叔召回接了班,安了家。魁梧健壮的小儿子也结了婚,有了两个儿子。就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过着乡下人的小日子。
一九九一年的五月,也是小儿媳妇怀了第三胎即将临产的那个时候,一连数天,老天爷都是不睁眼地下着大雨,湖堤溃决了,村庄的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颗粒绝收的庄稼人便置了渔具,纷纷逮起鱼来贴补家用。原本就身强体壮的小儿子更是卯足了劲儿,整天划船撒网,不管水深水浅,哪里鱼多,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一日中午,他照例穿着胶衣,划着船到深水塘里收网,收到一半时渔网却被水下的枯树缠住了,他用力一挣,惯性的力量一下子把他弹到了水里,胶衣里顷刻间灌满了水,他挣扎了两下便沉入了水底,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许是经历过太多的打击,眼泪流尽了的原因吧?看着躺在地上儿子,大妈已没有眼泪,用一块干净的毛巾边拭着儿子身上的水边说:“孩子,妈帮你擦干水,你就放心地走吧,撂下的担子妈替你挑了。”
老年丧子的哀伤深深地刺痛着大伯,不久突发脑溢血瘫痪了;媳妇生下女儿满月后回了娘家再也没有回来。巨大的打击大妈没有倒下,她要以朴实的信念烛照伤痛的心路,用孱弱的双肩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每天起早贪黑没有一句怨言地忙活在家里家外,田堘地头。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两个孙子和孙女已长大成人,在外打工已有好几个年头。在过去十几年的岁月里包含了大妈多少茹苦的辛劳,咬牙般的忍耐啊!大妈正是在以中国女性特有的坚强和韧性诠释着肩负的责任和那份重若泰山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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