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寒冷的冬天到来,看到年轻的父母们骑着自行车驮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送到学校。孩子向父母要钱,年轻的父母爱怜地边数落着孩子有饭不吃,要买零食,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两个硬币递给孩子微笑着摇头时,我的心头就会涌起异样的感觉,情不自禁地说:“现在的孩子多幸福啊!”就会很自然地想起我那苦乐的童年生活。
那还是七十年代的中期,那时的家是怎样的家啊:两间较大的还没有更换新草的破草房和对面被炊烟熏得黑黢黢的小厨房。
主房的正屋对门中央用土坯砌成的条几上供放着毛主[xi]的半身石膏像,条几的一端摆放着几只玻璃瓶子;另一端则放着一个盛放咸菜的粗坛子,与不大的毛主[xi]半身石膏像相比极不协调;条几的下面是一只破筐按成的鸡窝。两条长凳分放在简易的破方桌的两边。这便是我家正房里的全部摆设,总算不是家徒四壁。里屋呢,一张只有四尺宽的床靠后墙放着,一张不足三尺宽的小床紧靠着窄小的窗子放着,房门的对面的箱架上放着我们家最值钱的家当,也是我妈唯一的陪嫁——暗红色木箱,木箱上面放着一面镜子和一把掉了齿的木梳。这样木箱便可一物两用,既是母亲的梳妆台,又是我和姐写字的书桌。
那年月不光家境贫寒,最忍受不了的是经常吃不饱肚子和难耐的寒冷。
临近冬天,每天只能吃上两顿饭。为了省粮,晚上通常是不做饭的。每次临睡前我都饿得睡不着,睡下时肚子里老是打鼓似的咕咕地响,我那时好像不太懂得父母的艰辛,就不停地吵着:“我饿,我饿得慌。”每在此时,父亲总是拍着我既心疼又无奈地安慰:“人是一盘磨,睡倒就不饿。”紧接着就给我讲故事来转移我的感受。其实那时的他们饿得比我们还难受,只是强忍着挨过漫漫的长夜罢了!
到了严冬,天气骤然变冷,大雪来得猛烈,漫无时间地下着,漫天飞舞,不歇不休。凡露出地面的所有,全被那厚厚的积雪掩盖了,展示在眼中的全是雪。大雪不断地肆虐着,纠缠不休,不依不饶,仿佛自己便是整个世界的统治者,招摇着自己的威风,展示着自己的威严。这样的暴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雪停了,大人们才除去路上的积雪,而通往学校的小路,大人们为了省时省力按照自己的步子刚好可以跨过去的大小挖了一个个坑。姐姐拉着我去上学。太阳出来了,仿佛蒙上了一层透明的隔热布,没有一点热度地照耀着我们。寒风像刀子一样无情地割着我的脸,划着我的手。我穿着褴褛的破棉袄,靸拉着一双前面漏亮后面没跟的褪了色的劳保鞋,雪无情地钻进我的破鞋子,在鞋子里融化,一双红萝卜似的小脚就像猫狠狠地咬着。我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步一滑地蹒跚着,摇摆着,到了要跨雪坑的时候,姐姐还能勉强地跨过,而我却不能够,那么奋力一跃,人是过去了,可是在后面的雪坑里却留下了一只破球鞋,只好再次跃回穿上。等跃回到后面的雪坑,另一只鞋子又留在了前面的雪坑里。如此往复,我被折腾得难受地哭了,接着是一边哭,一边拎着鞋子赤着脚跃过一个个雪坑……
早春,大地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许多小草才冒出尖尖的嫩芽,姐姐就带着我到野地里找荠菜,经历过寒冬的洗礼,那些荠菜也懒得出来,很是稀少。即使长出的荠菜也显得那么瘦小,那么单薄,那么老气横秋,显不出一点鲜嫩,水灵。而我每发现一棵荠菜都会眼睛一亮,心中充满着喜悦,激动,高声喊着:“姐,这儿有一棵!”姐便会跑过来用小铲子毫不犹豫的挖掉它,装入小篮。这时我便兴奋地数着荠菜的棵数,仿佛在欣赏着和姐的战利品!
晚春时节,各种野菜也像赶集似的聚拢来,改善着我们的生活。特别是槐花飘香的季节,房前屋后似瑞雪初降,一片白茫茫。我们采了白生生的槐花,心里装着喜盈盈的满足。中午,桌上就摆出了香喷喷的槐花饭,清香、醇香、浓香……
最使我欢喜的还是快到夏至的时候,小麦抽穗了,灌浆了,麦田里套种的豌豆结了荚,荚的一头还顶着干枯暗淡的豌豆花,那样嫩生生、绿莹莹的,映着夏日的阳光,显得格外鲜亮。从这个时候我们便开始钻进麦田,尽情地采着,塞进嘴里贪婪地咀嚼着,嘴角边冒着青色的泡沫满嘴的青气,满嘴的香甜……直到豆粒长圆,把豆荚撑得鼓鼓的,吃到嘴里感觉出豆的腥味来,才算作罢......
现在虽然是时过境迁,寒冷和饥饿再也不会光顾、威胁我,但童年的苦乐生活使我不敢忘记,它时时提醒我要懂得节俭,懂得珍惜,懂得艰苦,懂得奋斗!因为我知道列宁曾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f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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