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冬日是异常繁忙的——这是渔民收获的季节。

拉网是最热闹的景致。拉网时渔家互相帮助，兄弟姐妹姑夫姨夫都来帮忙，老人小孩也得上阵。渔民老柯皮衣皮裤，一声“开始！”网慢慢地向前蠕动。拉过一半水面的时候，鱼儿警觉小命要休耶，老子顾不了儿子，儿子也顾不了老子，在塘里乱窜起来，飞向空中，成抛物线状，成喷泉状，然后一个个“噗嗵”地掉入水中，溅出花儿无数；也有机灵的，斜着飞，“嗖”地一下就过去了，高高的网口都没能阻住它逃命的步伐。

鱼儿一搅和，水的气息升上来了，湿润中混有一股浓郁的腥味，塘口的人不免皱了下鼻子。水鸭子可不管这些，快活地在水面上闹腾着，追逐着，飞翔着。沾有水滴的翅膀被阳光照耀，闪着童话般的光亮。水面在缩小，水鸭子翅膀一抖，滑翔似地驰到网外，速度之快，线条之美，直让人称羡。

水鸟这么一撩拨，渔民们的兴致上来了：“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一人起头，众人附和。“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回旋的时候，就有女人嚷“小妹妹呢？小妹妹呢？……”这时会有人嬉皮笑脸，你小姨不就是吗？女人会嗔骂：“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好！现在你嘴贫，晚上回家看你老婆怎么收拾！”那人嘴硬：“我老婆就喜欢我这样！”“不害臊！还老婆喜欢这样呢……”“哈！”大家哄笑起来。

收网的时候，鱼儿被迅速地赶到一起。为了生存，鱼儿在网里拼命挣扎、闹腾。老柯挥舞着大手指挥众人收紧网口，待大家把网口往岸上一带的时候，鱼儿也停止了蹦跳，它们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已成事实，现在再怎么蹦达也于事无补，干脆听天由命了。

有意思的是夜晚。渔家把100瓦的大灯泡吊在树枝上，家里家外一片通明，过年一样的亮堂。桌子边，桃树下，泥猴子们抽着烟，喝着茶，侃捕鱼的经验，交流今年的收成。说到收入，老柯“呵呵”地笑着，大家都清楚他今年赚了个盆满钵满。再扯扯，就扯到荤话，受不了的，茶水会从嘴里喷出，正好撒到对面人脸上，而被撒的也不是吃素的，这样互相打闹起来，满屋子、满场子上都是热闹。小孩子在人缝中钻来钻去，给本来就闹腾的场子增加了不少热度。菜上桌了，鱼香弥漫了整个屋子，大人小孩的脸都红润起来。菜很简单，就地取材，胖头鱼火锅，还有一个大鲢子五斤左右随大铁锅端了上来，架在一个大盘子上。酒也简单，一大壶米酒，十斤的，管够，不行，再拿一壶上来。没有那么多讲究，随便找个凳子坐着，或站着，有杯子更好，没杯子就用碗，水泊梁山好汉一样，大口吃鱼，大碗喝酒，不一会，酒意在脸上晾着，疲乏跑得无影无踪。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树梢，劳累了一天的渔民们踉跄在银色的小路上，摇晃着热乎乎的梦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