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雪樱咒晓丹叮咚1

发表于-2010年02月28日 中午12:23评论-0条

几乎像从云端里走出来,白色的云彩,和白色的披风,柔软的黑发在白色的风里飘扬。他幽深的眸子像黑夜里的星光,弥漫着雾一样的忧伤。他修长地挺立在人群里,身后是匍匐着的人群和起起落落的晨光。剑柄上红色的长穗低低垂着,漫天的雪白樱花纷纷扬扬飘洒而下,和他白色的身影融合为一。

就像从云端里步出的仙子啊!

姐姐立在我身侧,轻轻叹出一口气,秀丽的长发遮没了她半边脸颊,而面对人群的那半脸,倾国倾城,几乎掠夺了人世间所有的光芒。

父王欣喜地迎接着浪迹,梁国的大王子,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入姐姐凤宇的身边。父王大声宣布:“悬尼国的继承人,是长公主凤宇,亦将嫁给浪迹,成为梁国未来的王后。”

万籁俱寂中,轻声的冷笑犹如九天里的闷雷。

我跨前一步,冷冷一笑,万点雪色樱花纷纷飘落于我的手心,立刻变成碎片,伶伶地落在草地,化了水和冰冷的雪。

“我才是王位继承人。”对所有人轻吐出这句话,我转身离去,蓝色的披风在风里招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坐在屋檐下,轻轻地吹着箫,月色如芒果,悬挂在夜空,静静地散发着光芒。黑夜的风从不知名的地方疾疾而来,雪白的樱花像鸟轻柔的羽毛,徐徐滑落我的眼睑,变成晶莹的水珠,坠入黑色的屋檐,很快消失不见。

我知道,他隐藏在夜色里,就在我身后,在屋檐另一处。

果然,我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踩着满地的樱花,带来淡淡的清香。

浪迹走到我面前,月色铺满了屋檐,他的手里,执着一管碧绿的萧。随着我的萧声,他亦轻轻吹奏,声音更为悲凉沉郁,似有化不开的心事。

良久,箫声终于归于沉寂,月色更为皎洁,他的眸子里落满潮汐,风起云伏。

“凰羽,你那么想当女王吗?”

不待我回答,他微微叹了口气:“我却不想当梁王,只是这是我的宿命,大宛一直做着吞并六国的梦,梁国和你们悬尼国,都被并入它称霸的版图。”

我“哧”地一笑:“所以,这是你来悬尼国求婚的原因?如若这样,你要娶的人,更应该是我而不是姐姐。”

他的眸子停留在我的脸颊上:“为什么?”

风轻轻吹着,万点樱花花瓣纷纷飘落。我伸出手,银色的光芒在手指尖颤动,那樱花顿然变成了一片片飞舞的白雪,在我的指尖飞舞,融而不化。雪花裹紧月色,将黑色的屋檐覆盖。

此时是五月初夏天气,这冰雪世界却仿佛与初夏时节脱离。

浪迹微微皱眉,披上了风披。

我却将他的风披解下来,他是如此修长挺拔,我必须要掂着脚尖,才可以齐到他的眉宇。

“和我在一起,你永远不会觉得冷,因为我不会让我所钟意的人,感受冬天的寒冷。你只需要,和我一起欣赏这屋檐上的月光,和月光中的雪樱飞舞。”

他的瞳仁忽然闪过一丝阴霾:“你,你怎么会……”

我颔首:“是,雪樱咒。我是悬尼国灵力最强的公主,所以,我才应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只有灵力最强的人,才可以保护这个国家,而姐姐,她不行。”

浪迹摇摇头:“不是这样的……雪樱咒过于严酷,施咒人她永生得不到快乐……”

“你便是我的快乐,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便知道了人世间还有一件称为快乐的宝物。所以,浪迹,你应娶的人,是我,而不是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姐。”

我将他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那里,有他淡淡的体温,混着薰衣草的幽香。内心里,一阵微微的颤动,我鼓起勇气凝视着他,却见忧伤在他的脸颊间半隐半现……

“你钟意的是我,还是这锦绣江山?只有你的心才知道。”他摇摇头,黑色的发丝随风而舞,之后他转身,在万点雪花里,飘下高高的屋檐,白色的身影融入月色里,闪过长长的回廊,不见了。

我重又吹响长萧,寂寞如荒草,绵延到天际尽头,无穷无尽。

只有我心知道。

我心知道。

(2)

求婚仪式推迟了,只因为浪迹王子忽然病倒。太医均被他的随从婉拒在门外。

我携着长箫,迈步而入。帘内黑压压跪着一群人,梁国仆从叩禀,王子病中,不宜见客。

我吹着箫,箫声飞入帐中,浪迹叹了口气,说:“瞒不了你,进来吧,凰羽。”

四周仆从忽然间退得干净,露出洁净的大理石地面。我拂了拂宽大的衣袖,樱花香气从地面袅袅而起,粉红色的香气,触目可见。

我坐入他帐中,浪迹披衣坐拥被裘里,忽然地,揽着了我,手指抚摸着我的管箫,说:“若你真在意我,不如随了我,逃开这王宫,去外面寻找我们的桃花源吧!”

我伸着手,触摸着他精致的五官,像在抚摸一处珍贵的书画,因为美到极致,才让我觉得这样的不真实吧!

“我不能。浪迹,我要当女王。我不能离开。”

他颓然放手,眉头间是一汪深邃的忧伤。窗外绿荫浓郁,丝竹声悠扬,窗内却弥漫着如水的悲伤将我们身躯埋葬。

“王位和我,你终究着迷的是王权。”

我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手背,能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柔软如绸缎般蔓延:“浪迹,我爱你,但人不能只为自己而存活,我的国家,我爱的人们,他们需要我的保护,这是我的使命,就像你需要保护你的国家一样。姐姐柔软不堪,她如何能承载王者的重担。浪迹,你若爱我,就须助我,登上高高的王位,我必然与你一起,迎接未来风暴,绝不动摇。”

他摇头不语。

我轻轻笑着:“何须瞒我,你托病不办求婚仪式,是因为你想娶的人,并不是姐姐,是我。”

我吻上他如满月一般皎洁的唇,甜而冰凉,我的心,忽然间又长满寂寞的荒草。浪迹,你可知道,越靠近你,越感觉自己的孤凄,越看到未来的渺茫。可是我无法回头,我爱你却无法回头。

翌日,在王宫内廷,面对黑压压的人丛,身披雪白长袍的浪迹,将一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置入我柔软的手心。

父王和蔼地责备:“玉如意,应该交付长公主。”

父王欲从我的手里摘下玉如意,我轻轻一闪,将光灿的玉如意高举过头顶:“父王,我应是王位继承人,我应是浪迹的王后。”

姐姐默立在我身侧,依然低垂着黑发,黑发遮没了她一半的脸颊,露出的那半侧面容,忧伤而绝美。良久,我见到一滴泪,从她低垂的面容上悄然滑落,坠入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终于,她轻抬头,目光哀伤地凝视着我:“凰羽,你真的在意么?”

“是的,姐姐,我在意,不论是王位还是浪迹,对不起,姐姐,请你让给我。”我的声音温婉却隐藏威严,绝无退让可能。

她身形晃了晃,终于弯下高贵的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父王勃然大怒,狠狠掴了我一记耳光:“你记住,王位是长公主的。”

一丝鲜红从我唇边缓缓流出,我推开欲搀扶我的浪迹,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父王,恕女儿悖逆,女儿一定要成为悬尼国君王。”我深情地注视着浪迹,“亦要嫁给浪迹。”

父王狠狠踢了我一脚,将我从高高的台阶上踢落在地,我的黑发纷乱,衣裳沾满灰尘,爬起来依然跪倒在地。我流泪说:“父王,悬尼国需要灵力高深的君主,求父王成全女儿,放过姐姐,赐姐姐平民身份让她得到自由。”

父王铁青着脸,那一刻,他已经忘记了我亦曾是他的掌中珍宝。他喝令士兵将我拖入天牢,不得容许不得放出。

浪迹拦着我,欲替我求情,我在他耳边说:“等我出来,我们便成亲。我要成为女王,我一定会成为女王。”

借着余光,我看到姐姐,她捂着胸口,目光迷惑而悲伤。谁也不曾见到,我流着血丝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讽笑,转瞬即逝。

王位属于我,永远属于我。

(3)

雪白的米饭捧在手心里,拂去上面一层,下面的米饭却闪烁着可疑的银光。我淡然一笑,用布包起那闪着银光的饭粒藏入怀中。

夜凉如水。

趴在牢门口,眺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此时,他是否还会在高高的屋檐上吹奏一曲箫声。月明如画,陪伴他午夜梦回走入画卷的,是否还会有我的痕迹?

忽然间,火光冲天,滚滚烟火弥漫着向我所在的牢房侵袭而来。

我安坐于冰冷的地面,心想来得好快,好快的烟火。

好冰冷的人心。

黑烟滚滚,迎面而来,我闭上眼,放弃一切挣扎抵抗。哀莫大于心死,洒着砒霜的米饭和铺天盖地的黑烟,有人想要我死,即使我是他们的亲人。

在我即将窒息的瞬间,我落入温暖的怀间,微微启开眼,触到浪迹焦急的眼眸,琥珀色的瞳仁里燃烧着炙人的野火:“为什么你不施雪樱咒?为什么你想要死?”

我无力地闭上眼,来不及回答,便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耳听到身边有隐约的哭声,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发丝流在我的脸颊上。房间里飘散着樱花的幽香,光线明亮,已是白日了,我终究见到了第二日的光亮。

我的手指轻动,冰凉的手指穿透姐姐的黑发,触摸到她的脸颊,我低低地说:“姐,我没事。”

凤宇握着我的手指,她的手指纤细柔软,永远有着温柔的温度,就像小的时候她牵着我的手,一路流亡。不管夜有多么黑多么冷,她始终握着我的手,让我知道人世间还有最后一点温暖令我不至迷失方向。

阳光缓缓地在房间里流淌,伴着花香。如今我们都已长大,身边是花团锦簇的美好,可是为什么,她已不再是她,我亦不再是那年的我。我们的手指交缠,却已经隔了千重山万重水,找不回来时路。

我听到如猫一样轻轻的脚步声在回廊上掠过,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由远而近。我急切地捉住姐姐的手指,哀求着:“姐,你让我做女王吧,你让浪迹娶了我吧……只要你答应了我,我一定不怪责你,不怪责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姐姐惊骇地睁大眼:“你在说什么……”

我从怀里慢慢取出那个布包,打开来,如同打开一个尘封的秘密,闪烁着银光的米粒一颗一颗依然饱满:“姐,小时候,我们被父王的宠妃陷害,不得不四处流亡,那时候你对我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要活下去’……可是现在,为什么你不想要你的妹妹活下去?为什么呢?”

我听到脚步声变得急促,从门口一直奔到我们面前,一双手从我手里猛然夺走布包。浪迹的胸口微微起伏,怒色像咆哮的海水一般涨满他脸庞上每一处细小的血管,他扬起手,给了姐姐一个响亮的耳光,姐姐的黑发被掌风掠开,露出那永不见人的另外半张脸,一道火红的疤痕刻在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浪迹瞪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良久,才咬着牙怒斥:“你的心比你的脸更丑恶。”

姐姐的脸“刷”地变得如雪一样白,她抬起头来,眼神柔软而绝望:“浪迹,我是小凤啊!你忘了么?小凤。”

浪迹呆住了,疲惫的眼眶控制着即将流出的眼泪,所以微微发抖,他全身都在发抖:“小凤?”一低头,眼光落在布包和布包里盛放的有毒的米粒,他终于怔怔地流下眼泪:“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姐姐悲哀地转身,缓慢而又凄惶,一声叹息,撕裂了伤口,在她的身影没入到室外的阳光中时,天空忽然变色,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长空,初夏的雨,就是这样霸道而绝无预兆。

我忍耐地看着浪迹,他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姐姐,嘴里喃喃地呼唤:“小凤……”

“凰羽,你姐姐是小凤,她绝然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浪迹将布包从窗口扔了出去,此刻是初夏,阳光温暖灼热,而他年轻俊美的容颜却挂满冰霜。

“她在自己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刻,在昏迷不醒的时刻,在我救下她的时刻,依然呼喊着‘妹妹,妹妹’。小凤,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因为——”他瞪大他的双眸,第一次,我在那双如水一样清澈的眸子里察觉了一丝疑惑:“你就是小凤寻找的妹妹。”

我的心,晃悠悠地沉没到了水底,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雨,雨水将樱花花瓣打碎在风里,飘出很远,很远……

不,我不能功亏一篑。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4)

马蹄声声,载着我和浪迹离开悬尼国。一路上,晴空万里,樱花飞舞,将身躯覆在浪迹温暖的脊背上,即使就这样死去,也无怨无悔。

“凰羽,你真的就这样和我离开悬尼国,去寻找我们的桃花源吗?”浪迹的声音在风中浮荡,阳光闪耀在他的发端,像覆盖了一层金粉,森林里一派安静,幸福在我们的脚下一路铺展。

我轻轻“嗯”着,真想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他停住马,回过头来,眼里闪耀着白色的光芒,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开心的微笑。我悲伤地想,以后还能再见一次吗?原来幸福是白色的光芒呀!

浪迹的笑容明媚而单纯,其实他所求的真的很简单,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爱,予我来说也是一种奢侈。我的宿命里,没有爱和快乐。

浪迹,你错的,是不该遇到我。

阳光闪耀的森林里,忽然被阴霾遮没,一群黑色的乌鸦密密实实遮住了森林的上空,在我们的顶上盘旋,大片大片的树叶不祥地落在我们的身上。浪迹的面容变得冷峻,手按住了剑柄长长的穗。他低声说:“若有埋伏,我来对付,你快逃。”

我吻着他浓黑的眉毛,将手心放入他的手心:“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不会逃。”

他扬扬眉,还想劝说,却已来不及。一柄金色的砍刀从天而降,劈向他的肩胛……

我跃起,伸出指尖,白色的樱花花瓣从我指尖流泻而出,落在金色的刀面上,将刀迅速凝结住,樱花花瓣瞬间变成了冰。

四面八方层层落下兵刃,将我和浪迹包围,我挥起长袖,樱花花瓣漫天飞舞,营出结界,将我们保护。

最后一个杀手终于倒下,粉红的樱花花瓣即将落在他的咽喉处,我腾空而起,收回那一朵花瓣,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杀手瞪着恐惧的眼,不敢欺瞒:“我们是大宛国的士兵,听说梁国王子和悬尼国二公主要从此过,前来捕捉为人质……”

我与浪迹面面相视,浪迹揪着他黑色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问:“哪儿来的消息?”

杀手只吐出三个字:“长公主……”樱花飞舞,割破了他柔软的咽喉。我闪电般出手,却还是晚了。听闻此三个字,浪迹失魂落魄,天真无暇的脸布满阴霾。

他走近我,牵着我的手:“我们不能走,必须留下来,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不可以放过。”

阳光穿透茂密的树林,撒在我们身上,忽然间,我流下眼泪。他以为我是难过,被至亲之人所伤害,而其实,我只是为自己难过。

一切都无可改变,划向我早已预料的结局。

我们回到悬尼国,在殿堂之上,浪迹以梁国王子的身份为证,指证凤宇通大宛杀害我们。纵然父王不相信,凤宇依然被缚关押入天牢。

父王一夜之间老去,他夜宣我入宫,答应若我留凤宇一命,定将王位传授于我。

我将成为悬尼国第5代君主,万人之上的女王。

谁也不曾透过我冰雪一样的容颜触摸到我内心深不可测的悲伤,那越来越浓的迷雾,遮住了我所有的想念。

左手王位右手爱情,中间却是我不可琢磨的悲伤,无法逆转。

我在月光下吹奏着绿箫,樱花片片,樱花,其实只是我唯一的知己。

习雪樱者,永生不乐。

(5)

我立在悬崖边,吹奏着绿箫,月色透过云层,碎片一样倾洒在焦黑的泥土之上。

姐姐白衣如雪,容颜憔悴,眼里却依然含着至真至纯的爱,深深地,凝视着我。

悬崖下,是深不可测的黑色海洋。

我回转头,瞥着姐姐,似笑非笑:“还记得那年吗?你牵着我的手,带我逃离王宫,我们就是从这里攀援而下,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死了,谁也不知道,悬崖下还有一条小路。”

姐姐默默无言,俯看悬崖下的流水:“凰羽,你若觉得幸福,姐姐将一切给你,也不在意。”

“姐姐待凰羽的好,凰羽自是铭记在心。可是凰羽不会再蹈旧错。你记得吗?那位要诛杀你我的王妃,因为没有斩草除根,后来被洞察真相的父王亲手处死。姐姐,凰羽可以忘记仇恨,却不可以忘记斩草不除根,否则,下回死的,也许就是妹妹我了。”

我从绿箫里,缓缓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剑,将剑尖对准姐姐的心窝,笑着说:“姐姐,不如你从这顶上跃下,妹妹就不再出手。”

姐姐的眸子充满惊惧,风鼓吹着她雪白的长袍,月色将她单薄的身影拖曳得十分修长,樱花在我们头顶上盘旋,悬尼国的天空,一年四季都漂浮着樱花花瓣,这是一个笼罩在雪樱咒里的国土。

她深深地叹口气:“原来,是你一直想逼我走上绝路。”

我缓缓点着头,脸上洋溢着单纯明媚的微笑:“是的,洒了砒霜的米饭,夜幕下的黑烟,还有森林里的绝杀,其实都是我布下的局。姐姐,我不仅想要属于你的王位,你的爱情,我也想要你的命。”

她没有问我原因,只是冷冷地穿过我身边,大步走向悬崖边缘,风吹着她的长袍,将忧伤停留在风里。

然后,我看见披着白色披风的浪迹,从悬崖一端转了出来。

他怔怔地凝视着我,眼里闪烁着绝望,和,恨意。

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啊!

我知道他会来,听闻到箫声他必然会来,这是我们约会的暗号。他一定听到了我所有的话,所有的“真相”。

他抱住跳崖的姐姐,牵着她的手,对我一字一句地说:“凰羽,王位属于凤宇,爱情亦属于她,生命属于她,你全部带不走。”

我浅笑着,手里的银剑闪着冷峻的光芒:“那就试试看。”

我凌空飞出一剑,最后的一剑,穿透月光,穿透飞舞的樱花,直指姐姐的心口。

同一时刻,浪迹的剑,亦刺中了我的心口。

十七年来,第一次,我才知道,心再冷,也会流出热的血。

红色的血花飞溅,满溢了剑锋。

而我的剑,在触及姐姐的心口,忽然化成了一缕轻烟,消散在风里……

“不!”姐姐大喊着,向我奔来,如多年前那样,紧紧抱着我的躯体,眼里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泪。

那柄剑,原是幻影,我怎么会伤害我的姐姐,我一生一世最爱的人。

姐姐抱住我,长发覆盖着我的额头,遮没了月色。我低声说:“姐姐,我不会死,这一剑,只会让我得到永生。”

她惊讶地看着我伤口里流出来的鲜红的血,渐渐变成粉红色,是樱花的颜色。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她喃喃地问。

我艰难地念着咒语,将时光凝固住,这样,浪迹就不会听到我和姐姐的对话。

我凝视着泪光中的姐姐,想起那年,10岁的她带着8岁的我,逃离深宫,后面是追杀的队伍,血红的眼睛,雪亮的刺刀,得得的马蹄,挑着火的羽箭破空飞来,姐姐将她的身躯贴住我,火箭擦破了姐姐的脸颊,我美得像天仙一样的姐姐,脸上从此留下了火红色丑陋的伤疤。只是因为救我。

后来我们还是失散,我被一位道姑拯救,授我雪樱咒,习雪樱者,永生不乐。碎心尽血,方得永生。

我必须让自己最爱的人,粉碎我的心,流尽鲜血,我才可以解脱咒语得以永生,但自此,不再是凡人,也不可再停留俗世。

在逃亡中,我与姐姐终于团圆,是一位骑着白马的少年搭救了她。看着逐渐远去的白衣少年,姐姐说:“他叫浪迹,是梁国大王子,我以后要嫁给他。”

可是,失去了美貌的姐姐,还能得到永生的爱情吗?

姐姐给了我生命,我必然要还给她所有,王位、爱情、幸福、快乐。

我以狠毒之心步步紧逼,为的是让浪迹看见,姐姐那颗善良无辜的心才更加值得疼爱。

他终于洞穿了我的心,也粉碎了我的爱。

我爱他,从第一眼开始,只是我只能成全别人,粉碎我自己,万劫不复,永不回头。

我握着姐姐的手,说:“他只会知道我已死去,他只会恨我,并且忘记我,别告诉他真相,这样他会因为怜你而爱你一世,无人可取代。”

姐姐悲伤地摇头,我阻止她:“不然我的离去,就变得毫无意义。姐姐,我爱你,在我年幼时,你替我挡风遮雨,现在,就让妹妹来尝还……”

她吻着我的睫毛,和睫毛上渐渐凝固的樱花般粉红的眼泪。我含笑,与她道别:“我会成为悬尼国的樱花精灵,永生守护着你们,你们快乐,我便会感受快乐。”

时光终于移动,我渐渐幻化成樱花,飞向高远的天空,我看见我爱着的人,他发足奔向姐姐,姐姐的怀抱已经虚空,我已消失于空中……

我的眼泪化成了片片飞舞的樱花,飘落在柔软的黑泥土里,不知道来年,能否开出粉红的樱花,开满思念,将爱情开满山坡。

我迎着风飞向越来越空旷的天空,仿佛那里幻化出我爱慕的人皎洁的脸庞。他给予了我一段短暂的爱情,亦给予我一生绵绵不断的忧愁。

此后,我没有别的想念,唯愿我爱着的你,和我爱着的她,能快乐,不哀伤,哪怕将我遗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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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奔月推荐:奔月
☆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一段短暂的爱情,却是一生绵绵不断的忧愁。
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小说文笔不错,推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