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中翻转,淇水边期盼。她独自追逐着千年的光与影,枕着月光明镜,抱明月而长终。踏着阳春三月的绿意,携寒冬腊月的暖阳。浩繁卷册,记你千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是他们前世的相遇。他们的相遇是那惊鸿一瞥,虽然芦苇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却丝毫没有掩盖伊人的风华。三分白露,七分寒霜。激流何妨,逆流而上。流过绿洲,绕过人家,载过落花,覆过船家。只为映照你那巧兮倩兮,美目盼兮的绝世芳华。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将相也好,王侯也罢,红尘纷乱永无休。狂风无阻,黄沙无惧,只为她袖手天下。
置莲怀袖,笑靥如花,莲步轻轻,如舞翩然。《乐府》是他们今生的相恋。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范蠡荡桨,西施倚船而歌,并不时低下头拨弄水中的莲子。一代倾城,戏逐浪花。她于溪边浣纱,他于溪边舞剑,染红天际的却是如血残阳。烽烟起,狼淘沙。越国战败,勾践为虏。诸暨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历史的重任竟落在了一个弱女子的肩上。冰肌玉骨,猩红小口,顾盼流转间秋波盈盈。一袭白衣,飘然欲仙。登上那去往吴宫的马车,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吴宫秋月,池中莲花。娇兰泣露,帘幕积寒。孤雁已去,何处传尺素。国事为重,他们的距离是吴宫无可逾越的宫墙。犹记离别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如今一曲清歌凤舞不再,残月落花烟重。雪压小桥,已然无归路。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越王的精锐之师攻破吴门,取夫差首级,挂于城门示众。举国上下,臣民皆乐。西施却变成了让吴国灭亡的红颜祸水,庆功之时有谁记得她也是越国的功臣。吴国已灭,吴宫高墙已拆,不知是谁将流年暗中偷换。长河渐落,晓星沉沉。国耻已雪,西施却被认为是“不洁之物”,被下令沉潭,她生来就是时代的祭品。昙花一落,飞舞千年。她的沉潭如此凄美哀婉,连墨子也发出“西施之沉,其美也”的感叹。
无法逃脱的宿命,她的命运如棋子般被摆弄。除去那溢美之词,惨白着的生命里空有一腔柔情。没有了思想,没有了自我。历史禁锢了她的自由,连同她的幸福也一并埋葬。她被历史流放了,千年来她只属于传说。我不愿接受她的沉潭而逝,宁愿相信她与范蠡泛舟归隐,过着杏花春雨江上客的生活。
千年来,工匠们不断雕琢着她绝世的容颜,令她不朽。画师们用他们的丹青妙笔,将她曼妙的身姿绘于屏风之上。说书人饱含着激情眼中含泪说完她的故事。小说家们在纸上演绎着她的传奇,或许出于同情,他们不断美化她的结局。如今,当年的浣纱石仍然立于水畔,西施的家乡诸暨建起了纪念她的庙宇。飞湍瀑流,玄美如画,宛如仙境。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卷册千年,人们永远记得那沉潭前的绝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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