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无题

念奴娇，最是温润小蛮腰。

记得初遇，忘情执手，意陶陶。

逍遥，驭兰桡。

随风又过谢家桥。

青春误了多少，弄玉拍板我吹箫。

曼舞羞起，行歌容易，展眉还报琼瑶。

任花湿耳畔，香笼裙底，无那今宵。

千里万里飘摇。

流盼浅笑，恰似彩云招。

卿归去，懒裁新杏，忍对芭蕉。

暮和朝，顾影欲写，那堪恨水，染透鲛绡。

仿佛梦里，惬意偷欢，梦醒愁绪难描。

不敢相思老，经年邂逅，陌路相邀。

寂寞长街怎认？少年郎，拄杖已扶摇。

轻薄几句珍重，恍然隔世，唯有酒能浇。

怨负心，聪燕分飞悄；偏冷落，同命伯劳。

念个人，滋味煎熬；故衷曲，尽付予滔滔。

若缘重聚，红颜白发，泪应如潮。

题记：清季河间纪文达公（纪昀）尝言：“诗当学杜诗，词当学柳词。”故一家之言，然颇多深意。

余初学柳氏，后转忌之。何故？柳词不饰辞藻，直抒胸臆，最恸人心。少时仿柳之作，多散佚。因应和霓裳小妹与真水无香博友，始为《玉蝴蝶》《雨霖铃》。又于最无聊赖处，乃作《八声甘州》。今再为冯妇，惹诸君子笑。

填词之要,在“选题，立意，描摹，比兴，铺陈，情绪，平仄，音韵，用典，标新，凤头，豹尾，虬筋，炼句”。试举“炼句”例，余词“泪应如潮”之“泪应”字，初拟“释，吻，扪，挽，绾，搵，洒，雨，有，已，拭。。。。。”凡诸十余字皆不合，勉用“应”字，差强人意。明公察之，当谅作者苦心。

《戚氏》者，故柳氏自度曲，屯田首倡，逐成绝响。仆本不才，仅借“追昔抚今怅往”一点余意，欲付之词章，以浇块垒，非敢比肩前贤。个中委曲，实不足外人道也。

注释：1念奴娇：词牌名，又名《大江东去》、《千秋岁》、《酹江月》、《杏花天》、《赤壁谣》、《壶中天》、《大江西上曲》、《百字令》。唐元稹《连昌宫词》自注：“念奴，天宝中名倡，善歌。每岁楼下酺宴，累日之后，万众喧隘，严安之、韦黄裳辈辟易不能禁，众乐为之罢奏。玄宗遣高力士大呼于楼上曰：‘欲遣念奴唱歌，邠二十五郎吹小管逐，看人能听否？’未尝不悄然奉诏。”

2小蛮腰：语出唐白乐天诗：“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唐孟棨《本事诗·事感》：“白尚书（居易）姬人樊素善歌，姬人小蛮善舞。

3执手：语出《诗经·邶风·击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4兰桡（音绕）：木兰做的桨，指代舟船。

5谢家桥：即谢娘桥，传六朝时即有此桥名。谢娘,　未详何人,　或谓名谢秋娘者。多以此桥代冶游之所,　情人欢会之地。笔者居金陵，语涉双关，亦指南朝，乌衣王谢之桥。

6弄玉拍板我吹箫：此语全翻宋季姜白石《过垂虹》诗：“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弄玉，传秦穆公女，与萧史乘鸾飞升者。

7展眉：典出唐元稹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8无那今宵：语出明陈子龙《画堂春。雨中杏花》词：“玉容寂寞淡红飘，无那今宵。”

9流盼浅笑：用“顾盼”典，唐李青莲《感时留别从兄徐王延年从弟延陵》诗：“君王一顾盼，选色献蛾眉。”

10鲛绡：南朝任昉《述异记》卷上：“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馀金，以为服，入水不濡。”借指薄绢、轻纱。宋陆游《钗头凤》词云：“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唈鲛绡透。”

11邂逅：语出《诗经·郑风·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12陌路：用陌路萧郎典，唐崔郊《赠婢》诗云：“侯门一如深如海，从此萧郎时路人。”

13伯劳：用劳燕分飞典，南朝梁武帝《玉台新咏》之《东飞伯劳歌》：“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牵牛）织女时相见。谁家女儿对门居，开颜发艳照里闾。南窗北牖挂明光，罗帷绮帐脂粉香。女儿年几十五六，窈窕无双颜如玉。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谁与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