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儿子被“双开”了,由于“无颜见江东父老”,这些天跟一个初中时候的老同学在县城躲躲闪闪地捡破烂度日,死也不肯回老家过日子。
谭老爹到底心软了,毕竟“虎不食子肉”。近几天来,娃儿的样貌总是在眼前晃动,现在的娃儿不是以前的娃儿,以前的娃儿呼呼生气,有胆量有魄力,能说会道;现在的娃儿忽然变了一个人:脸色凄苦无奈,双目无光,总是不停地瑟瑟发抖,不敢看我,我只要轻咳一声,他就会发抖得要跳起老高……可怜呀可怜,一个堂堂男儿竟然一下变成如此模样,你说我谭老爹为什么不心疼呢?
回忆起前些年的事,我老谭也有许多对不住娃儿的地方。前些年我对娃儿思想有怀疑,怕他出问题,最怕的是他变成贪官,哪还得了?现在这时代,国家富裕,当官的人手里都掌握着许多钱,娃儿一个堂堂局长,大家都说他是很有实权的官,而且他们局里是管经济开发的,手头的钱动不动就上亿!我担心哪,担心娃儿在金钱面前把持不住,变成贪官,哪还得了?如果哪样,我谭家还有什么脸面做人?但是我这人脾气不好,不知道多给娃儿讲些道理,动不动就发火,“三块柱头两块方”,结果怎么样?结果娃儿真的在金钱面前倒下了……
谭老爹没有忘记,那是前年秋收后的一天,娃儿也想表表孝心,把我和他妈接到县城享几天福。可是想不到就在刚来到娃儿家里,当时娃儿家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客人,娃儿给大家散烟,娃儿给我也散了一包烟,那烟是红嘴的,我有点好奇,“烟还有红嘴的?”我想。我又看那烟是什么牌子,“7488”。我问那烟的价格,娃儿伸出五个指头,我以为是五块,哪知道娃儿说五块只能买两根,一包是五十块,这一下好,我那一口邪气一下从脚底下冲过脑顶,拿起烟灰缸就向窗户玻璃砸去,把好大一块窗户玻璃砸了一个稀巴烂,娃儿也被我一顿臭骂骂得好可怜,堂堂一个局长,竟然当着那么多人被骂得没半点身份。
最不应该的是我不能当时就往家跑。细细想来,那时候娃儿真的有问题。你两三千元的工资,一天也就百把块,怎么能抽五十元一包的烟呢?我把他估算,他自己每天至少需要一包,还要散客人接洽人,每天至少也需要一包,这么算来,每天的工资就抽烟也花光了。那么每天的生活费、日常用度、做人请,还有儿子上高中的学费……这些开支算来不小,这些钱都从哪里来呢?你不贪污才怪!我这么想着,越想越气,连那烟牌子也成了我骂人的出气筒:“7488,真气死我爸爸了;红嘴,喝老百姓的血把嘴巴也喝红了!我让你嘴巴红!我让你7488!”一包烟被我踩了个稀巴烂,我就那样边骂娃儿边跑回家了。
现在回忆起来,那一次我真的不应该跑回来,我应该心平气和地在娃儿家里呆下来,然后盯住他,长期地盯住他,盯住他家里的一切经济来路,不让他有任何胡乱捞钱的机会。但是我错了,我明明知道娃儿经济方面有问题,我只会发火,最后跑回家撒手不管,让娃儿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最后……谭老爹用拳头使劲地锤了锤胸口。
谭老爹又想起今年上半年那一次。这世间有些事还真的有些阴错阳差,今年上半年那一次娃儿来家里,我本来心情好些了,想给娃儿心平气和地谈谈,给娃儿敲敲警钟。谁知道这一次的问题还是出在烟。
记得那一次娃儿来家,给我和几个老弟兄每人一包烟,我看那烟,黄嘴;看那烟牌子:“蒙老——8”,我刚准备问价格,娃儿先说了:“这烟不贵,二块七一包。”我刚准备开口说“这价格不贵,娃儿抽个两块多的烟,合适。”就听娃儿又先说了:“这烟为什么是黄嘴?爹还记得你们年轻时候抽过‘黄金叶’吗?这牌子就是‘黄金叶’的新牌子,所以是黄嘴。这‘黄金叶’六七十年代买二毛七一包,现在价格翻了十倍,买二块七一包。”于是大家开始品赏当今的黄金叶烟。
也是合当有事,这时候谭老爹要去上厕所。当谭老爹刚走进厕所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人说话:“你知道这黄嘴烟多少钱包吗?”
“多少钱包?”
“官场送礼的烟,两年升一个档次:五年前,流行兰嘴,三十块一包;两三年前,流行红嘴,五十块一包;去年以来,就是流行黄嘴了,一百块钱一包。”
谭老爹刚准备回屋问问清楚,那黄嘴烟到底多少钱一包,忽又听一人说道:
“这烟牌子有意思,‘蒙老爸’,今天这谭老爹真的被蒙得不浅,他还真的以为是二块七。”
另外那人轻声道:“轻点轻点,要是让谭老爹听到了,那可不得了呀?”
听到这里,谭老爹已经气得五内俱焚七窍生烟,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谭老爹气呼呼地来到中堂,恰好脚又被凳子拌住,差点摔倒在地。谭老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儿子道:“你狗日的,你那黄嘴烟到底多少钱一包?你说,到底多少钱一包?”
“我不是说……”
“说你妈个屁!二块七,一百块一包,耍我二块七!奶奶的!上次用烟‘气死爸爸’,这次又用烟来‘蒙老爸’,你奶奶的!你有出息了,会用烟牌子‘气死爸爸’,会用烟牌子‘蒙老爸’!我今日就让你给气死!我今日就让你蒙!……”谭老爹一边骂一边操起一条板凳就要往儿子身上下手。众人一齐起身劝解,哪里有丝毫效果。儿子只得哭着离开了老家……
谭老爹想到这里,后悔得哭出声来。他真的不应该对儿子撒手不管,现在迟了,无可挽回了……谭老爹越想越痛心,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渐渐地,谭老爹脑子清醒起来:“不好!我还是得管管!儿子受了这一番打击,他受得了么?要是受不了,出了问题,那可不得了!得赶快想想办法,把他弄回来。把他放在我身边,重新过日子,对,就这样!”谭老爹想到这里,立即行动,只怕耽误了时间出问题。
谭老爹找到两位老弟兄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位老弟兄也说应该,年轻人嘛,脑子出点毛病总也难免,现在这时代,爱钱的人多,许多好后生都被钱弄坏,也不是你娃儿一个人。把他弄回来,跟着老爹一起种田,洗洗脑子,将来还是个好人。大家商量好,两位老弟兄同谭老爹老两口四人,马上出发。不要年轻人去,年轻人不会说话,而且,当着年轻人,娃儿的脸面也放不下。
车子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县城。谭老爹处事并不糊涂,在一个香烟摊贩前请卖烟妹子给帮个忙拨一个电话,谭老爹接电话,他告诉电话那头的人,他们在车站香烟摊子边等,叫他们来那地方接他们。
很快,来了一个人跟他们说上了话:
“哟,大伯伯大伯娘二叔四叔来了?”
“林林,看见你的……”谭老爹说了半句话又忍住:“来,到一个僻静地方说话。”
四人跟着林林来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林林知道他们来县城的目的,于是首先开口道:“你们是来找正哥吧?也好,应该把他接回去。这些天来,我一看他那模样,就心疼。不知道这当官的人就这么经不起打击,受一次处理,就这么半个来月就变得不像人样!应该把正哥接回去,到家里,有家庭温暖,可能会好些。你们来了,可能说得他动。尤其是大伯,你来得好。你不来,恐怕没谁说得他动,他最怕的就是你。我们曾经劝他回来,他说他宁可死在外面也不回家,没意思再回家……”
林林的话还没说完,谭老爹老两口已经泪流满面了。林林觉得不必要讲得太多,于是说道:“来,你们跟着我去找正哥。”于是四位老人跟着林林向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从一个狭窄的胡同里走了一段路,只见前面有零零星星的临时货亭,货亭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破烂,现代繁华都市里的一切破烂在这里都有,只有到了这里,你才会感觉到什么是破烂世界!
忽然,一个货亭里面有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好像正在忙乎着什么。两个男人都带着毡帽,女人的头上戴着蓝色头巾,他们的面貌一下倒看不清楚。但是林林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
“正哥,你看谁来了?”
三个人的目光一齐向来人一扫,其中一人突然大声叫道:“谭老爹!伯母!原来是你们!”那人脱掉毡帽,原来他就是那位谭正的初中同学何云钦,曾经几次到谭家玩,所以谭老爹也认得。谭老爹对何云钦说:“难为你了,如今我正娃犯了错误,全靠你们朋友帮忙了!”
“哪里哪里,我跟正哥的关系你伯伯还不知道?我何云钦没别的能耐,但是知恩图报这道理还明白,想当日正哥在局长任上,对我何云钦多有照应,如今正哥从任上下来了,我何云钦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么?伯伯伯母你们说,我能眼睁睁看着正哥受苦不管么?”何云钦一边说一边把目光移向了谭正两口子,只见两口子正蒙着头强烈的抽泣着。
谭老爹老两口也都哭了起来,谭老爹走近儿子,老伴走近媳妇,他们开始在谭正两口子的身上拍,就像哄小孩子那样地在他们的背上和肩膀上拍,一边拍一边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不要哭不要哭,抬起头来看看你爹,看看你妈,啊,不要哭不要哭,抬起头来,你抬起头来看看你们的爹妈,啊,你抬起头来……”
可是尽管谭老爹老两口百般劝解,谭正两口子不但没有停住哭声,反而哭得更加厉害,后来,年轻的老两口就干脆抱住老两口大声地哭了起来,四个人就哭着成一团,其他几人在旁边陪着他们流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终于停下来了。哭声停了下来,就开始说话。最先打破沉默的又是林林:
“好啦,现在都不要哭了,还是先让正哥回去一段时间吧,回到家里,环境安静,邻居们都是老爷子老妈子叔伯弟兄,说话也贴心,难道还有谁看不起你正哥?回到家里,做人做事都实在,何老兄你说呢?”
“正是呢,自古有言,亲不亲,故乡人,这人哪,不管你走南闯北走遍天下,归根结底还是家里好,家里温暖。正哥,你一定要回去。正哥,不是我说你,这捡破烂的事也不是你谭正哥做的事。你不比我们,我们在这邋遢地方生活惯了,说句不争气的话,像我老何这行头,就是无奈之下做做叫花子,讨口饭吃,也无所谓;可是你谭正哥行吗?你是那样一号人吗?肯定不是么。听弟兄们一句话,跟着伯父伯母回去,这半个月你们两口子收来的货,我给你们处理,变钱了,我带着钱上你们家喝一杯。好不好?告诉我,好不好?”老同学这一席肺腑之言,说得谭正很受感动,眼泪又流出来了。
“怎么又哭了呢?是不是怕老伯骂你?你还看不出来?我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今日这事我早看出来了,老伯和伯母是真心真意来接你回去,他们不会再骂你了,以往你爹对你凶,那是他为你好,现在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他还骂你做什么呢?伯父伯母你们说是不是?”谭老爹老两口急忙答应,老伴还补充说:
“这些天你爹听说你在捡破烂,越想越不对劲,昨天晚上他就做恶梦,大声喊着正儿的名字,醒过来时,出了一身虚汗。今天一大早,他神经恍惚地到处转悠,我担心他得神经病。还好,早饭后他就想出这注意,接你回去。于是我们就来了。”
“我跟你们回去就是了……”谭正终于明确地表了态。
听说谭正被爹妈接回来了,叔伯弟兄哥们都来看看。这人一多,各种各样的话都来了。开始总免不了说一些关于外貌变化方面的话,说什么谭正夫妻俩样貌变黑了,变廋了,有的甚至问谭正是不是害过什么病,这些问话,谭正两口子总是不好回答,只是对着大家苦笑一两声。
谈话的内容渐渐转到了官场方面的事,但是今天大家就是不谈官场的腐败,绝对不提那个“贪”字。乡亲们知道,谭正就是在这方面出了问题,这个火候上头提那事,不是扫谭正的脸面?但是乡民们喜欢议论官场的事,总得从一个别的方面入手谈谈官场的事。
“现在这官场就是复杂,斗争太激烈,要是没几个手腕,不知不觉就会被别人搞倒。”
“别人把你整倒了,还说你是贪官,所以现在到底谁是贪官,谁说得清呢?”
“就是么,像我们的谭正,从来做事都坚持原则,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贪官?说谭正是贪官,我死也不会相信!”
“是么,肯定是有人搞名堂,看见我们谭家村出了一个局长,就嫉妒了,千方百计要把别人搞垮,他好上台!”
“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
“不要说了,这事不能怪别人,都是怪我自己……”
谭正的一句话让大家有点不理解:“这谭正真的太老实,怎么就自己承认了呢?既然你自己就承认了,别人还怎么替你说话呢?”大家正这么想着,忽然谭老爹接腔了:
“正娃说得对,这事只能怪自己。我们谭家村人,从来是讲究做人要做得光明正大,对就对错就错,这一次正娃真的错了,算正娃跌了一跤,跌了跤爬起来,再好好做人!”
谭老爹的一席话得到大家的称赞,人们议论的话题也转了:
“你们说是当官重要还是做人重要?”
“弟兄这话还用问?这党籍可以开除官职可以开除,就一样不能开除——人格,你们说这人格可以开除吗?”
“现在我们的正娃党籍没了,官职没了,但是还有人格。我们谭家村人,历史上就没人当过官,但是我们谭家村人就一点,做人要做得响当当!正娃呀,在做人这方面,你就要学学你爹,做响当当的男子汉!”
各种各样的议论,让谭正越听越激动。他有点奇怪,这些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叔伯们,讲做人的道理讲得好深刻,从前我就为什么不觉得呢?我甚至有点瞧不起他们,认为自己是谭家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名牌大学生而沾沾自喜,现在看来,在做人这一课里面,我比起他们还太没水平,简直连学前班还没上!
谭正忽然又想起,从小学一年级就有《思想政治》这门课,自己这门课的考试成绩历来也都是拿奖的科目,可是现在想起来,自己从那课本里面好像没学到多少实在的东西,这又是为什么呢?
乡亲叔伯们还在不停地议论着,但是谭正却独自个儿在想着他的心事。
夜,静悄悄。谭正两口子终于安安心心地坐在了他们曾经度过年轻时光的木屋里。在这显得有点过于低矮的木屋里,他们曾有过甜蜜的爱情,有过许许多多浪漫的遐想,有过对美好前程的向往,也曾有过“以天下为己任”的宏伟志向。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他们仿佛转了一个很大的弯弯,又回到了原来的出发地来了。
此时的谭正,经历过一次翻江倒海的阵痛,显得异常的平静。他觉得,也许本来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就应该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谭家村老农的儿子。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但是,由于人本来的贪欲,人也太容易变质。不知怎的,开始不当官还好,有了点官职以后,怎么不知不觉就变了。想当年我谭正刚刚有一个工作,那时候工作积极,思想正派,严格要求自己,各方面工作都没的说。年年评先进,我谭正总是榜上有名。一路下来,几年就提干、升职、进党校作重点培养,接着是副科、科长、副局长、局长,圈内人士都认为我很有前途,离县处级的位置已经为期不远……
谭正在反反复复地想一个问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萌发贪欲的?想想九十年代初期,工资不过百十来块,不觉得怎样缺钱,两千年以后,工资增加较快,几年下来,工资升到两千以上,按理说,工资提高了,生活也更加富裕了,我们这些拿着国家工资的工作人员更应该集中精力搞工作,遗憾的是……
谭正想到了目前很普遍的一个问题:现在大家都在讲钱,都在比谁钱多,比谁抽烟喝酒档次高,比谁挥金如土……于是大家都觉得钱不够用,越来越不够用!越来越高的消费档次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于是大家就千方百计挖掘生财之道,千方百计搞外快。
适当地运用手中的权力谋取好处是一个最轻捷的生财之道。这不,那一次一个工程承包商给娃儿的压岁钱就是两万!从没发过一次横财的谭太太激动得就要大汗淋漓了!开始谭太太有点怕,不敢接受,但是那位承包商根本没提任何条件,并且一连声的“小意思小意思”,谭太太到底收下了。由于适逢上北京开会,谭正是在半个月以后才知道的。
三个月以后,那位承包商给谭太太送来五十万“分成费”,他要谭太太不要问,谭局长知道,是光明正大的事儿,只是不要太张扬就行了。谭局长回来后,妻子问起那笔钱,谭正没说个所以然,只是古怪地笑笑。
以后财源越来越大,最大的一笔居然达到两百万,谭正看来有点豁出去了。
家庭计划也不断升级,儿子的大学目标从一般本科升为全国重本,再升为出国留学,最后的目标瞄准在美国哈佛。看来资金仍然还远远跟不上谭太太夫妻的心理需求……
就在这一切美好的计划正待逐步实现的时候,谭局长作为“贪局长”倒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门开了。谭老爹两老夫妻来了。“还在哭?”谭老爹刚才分明听到了抽泣声。
“我心里难过……”谭正抽泣着说道。
“我们晓得你们现在很难过,不过刚难过没有用,爹妈知道你们现在压力大。明年娃儿高中毕业了,这大学还得让他读,不要误了娃儿前途。爹妈还知道你们现在还欠着别人的钱,两万吧?不要紧,首先把你目前这档子事摆平,把你的这档子事弄过去了,保得你没坐牢,人是大事,钱么,总有办法。”谭老爹一边说话一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存折:
“这存折上面还有四万多块,明天你把存折拿去取出两万,把别人替你垫下的两万赃款块还了,剩下的两万多块明年娃儿上大学用。不要哭了,爹妈知道你们现在压力大,但是,只要把这一关闯过去了,往后慢慢会好的。”
听说爹妈那存折上还有四万多块钱,谭正夫妻俩都感到吃了一惊:“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夫妻俩吃惊地看着老爹。
“不相信吧?爹告诉你们,这事千真万确的,你们看看清楚了,这上面的数字是不是四万二千三百八十八块五?其实一点不巧,这许多年以来,你们给我们的钱我们从来没动,加上我们养猪养鸡鸭鹅的收入,我们都存着。其实,我们要钱做码子用哟,粮食蔬菜自己样样有,鸡鸭鹅蛋类都自己有,我们要钱做码子用呢?我们真的不要钱花。到别人家喝喜酒,就两张‘兵’,谁也不多。做人情做那么重干什么?还不是换工挠背?给两个‘兵’,表示没空手就行。当然,娃儿上学是要钱,想当初你上高中上大学,我和你妈也拼命挣钱,因为没钱还真的不行。后来你毕业了,有了工作,我和你妈就花不掉钱了,只好把它们放到银行里。想不到这钱现在还发挥了作用。”
谭老爹说过没完,谭正两口子的哭声也越来越大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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