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了一大半,人生也算过了一小半。今天,终于感冒了,才停止了无休无止的吃喝玩乐,停止了无休无止的浪费与放纵。人,总是这样,很多事情,只有到了木已成舟的时候,才知道收敛,才知道反思,才知道后悔。与药为伴,心境反倒特别的平静,思维也变得条理清晰起来。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前,静看街道上车流穿梭,人来人往,回味过往的人,过往的事,以及那些确实存在过却又仿佛不曾有过的经历,才蓦然发现,自己一直是一个孤独的舞者。
●●●漫漫求学路
我出生在四川北部山区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小时候,玩耍,上学,帮父母干活,总在崎岖的山路上转来转去,于是好想,翻过那座最高的大山,去看看外面是怎样一个世界。长大一些的时候,一个人偷的跑到那座山下,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爬到那座让我困惑了好多年的山顶,可是原来那座山的前边有一座更高更大更远的山,于是发誓一定用心读书,长大已后一定要走出这条阻挡了我的视线,也阻挡了我的梦想的小山沟。
我家离我上学的中学有三十多里地,学校为了加强教学质量,规定每半个月才放一次假。期间,学生们每天就吃在学校里的食堂里蒸的米饭和从家里拿来的酸菜之类的下饭菜。这样的生活,在冬天还算可以过,但到了夏天,过不了三五天家里拿的菜都馊了,家境好点的,父母可能给两三元钱,可以拿一毛钱,在学校食堂买一勺加了青菜和有些油星的汤。但如我这等家庭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又都是农民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就是有每顿吃白米饭了。更有可气的是,学校蒸饭的炊事员为了不起得更早,每天晚上便把所有学生蒸饭的器具掺满了水,放在蒸笼里面,第二天早上起床再加火去蒸,可米在蒸笼里泡了一晚上,加之下午蒸饭的余温,早已变味了。但馊饭也得吃才行,不然就得天天上午饿肚子。
其实, 在我年轻的心里,生活的艰辛算不了什么,它不如一道复杂的方程式,最最艰辛的,是我父亲是个地道的“读书无用论者”,经常大谈谁读了两背篓书还不如斗大的字不论一箩筐的某某,加之家里确实十分拮据,每到了要交学费什么的日子,便成了我的“世界末日”。好在,我母亲虽柔弱不识字,但却一直十分支持我读书,每当到了“世界末日”,我便求助于她,她也甘心忍受父亲的怒吼甚至是谩骂,为我讨要学费。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我学有初成,去更为广阔的川西坝子读书以后,父亲的态度才有所转变,我也才敢“理直气壮”的向他索要学费及生活费。也因为有这样的一段求学经历,我的性格有了炯然的转变,由过去了那沉默的小伙子,变得坚强与豁然开朗起来,因为我相信,世界上没有克服不了困难,没有翻不过去的坎。
在成都平原四年的生活,简单而又快乐,有青春作伴,有大把的时间去描绘人生的梦境,有大把大把的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美梦,更有很多很多的理由盼望一个梦一样的人生际遇。
●●●镙丝钉般的事业
终于熬到毕业那天,终于等到分配的通知书,可却被分配到了一个学了四年交通专业却听也没听说过的行业工作。工作简单,但责任重大,事务繁锁。我经常自我解嘲,干的工作是只要有初中文化就能干好的事情,但在我们这行,却确实有许多大学本科生也没有干好的,我不知道是我低估了工作本身的难度,还是高看了他们的水平。幸好,我的初中还是读好了的,在这行干了十余年,没有几个人说我是不合的。
如今,三十有五,早过而立之年。人们常说“三十而立”,是指事业应该有成,人生的理想初步实现,但我却仍然干着这平凡的工作,而且也许就会这样干上一辈子,至于年少的那些理想,那些誓将“天堑变通途”的豪情壮志,仿佛成了很久以前另一个人的故事,不再提起,也不再去高谈阔论。曾经,也有过许多人生的规划,有过许多的打算,甚至想破釜沉舟,但到了关键时刻,却发现自己已经与这份工作融为一体,真要舍弃,还没有那个决心和勇气。于是,又继续兢兢业业的做着每天重复着的工作,誓当一颗普通的锣丝钉,努力把凡事做好,把凡事做实,在平凡中体味出不平凡的感觉,也许会有一种别样的快乐与成就感。
●●●如水的爱情
当身边所有人都在问我找了对象或是结婚没有的时候,我知道是该考虑人生另一件大事的时候。现在的妻子是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到现在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1998年的六一儿童节,是个星期天,我回农村老家插了两天秧,实在困得不行,太阳还在山头,我已爬上床开始睡觉了,正在半梦半醒之际,门咚咚的响了,一位平日里玩得很好的朋友笑着说,走给你介绍朋友去。我半信半疑,穿着拖鞋就跟着她去了。
来到妻子住的地方,她和她的几个闺中好友在里屋叽叽咕咕的说着事,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侯她们的发落。磨叽了一阵,一伙人出来了,说是去跳舞,我是最不爱跳舞的人,提出不去,妻子看我不去,也就留下来,陪我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小城转了一个圈。第二天上午下班以后,我在市场上买了几斤桃子,提着来到她的住地,说以桃子换顿午饭,妻子答应了。我也爽快的在她那吃了午饭。现在,妻子还时不时开玩笑说我几斤桃子就把她骗到了手呢。从此,一来二往,不知不觉间,两人都觉出对方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终身伴侣。当到了我们唱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的歌的时候,我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两人从此生死相依。尽管,时常会有些摩擦,甚至会为地上的一根头发该谁捡起来丢到垃圾桶去这等小事争得乌烟瘴气,但我们却每天静静的吃着同一锅饭,晚上默默地睡着同一张床,而且,越平静越吃出了味道,越安静越睡得香甜。我经常问妻子,那时为什么会看上一无人才二无金钱的我,她总是认真的回答两个字:心好。我真还不知道我的心好在那里,但她觉得好,总有好的理由,于是,继续做着过道里的垃圾无人捡时悄悄捡了这等平凡的小事,给自己更多的自信的理由。
●●●廉颇老矣的心痛
今年春节,照例带着老婆孩子回农村老家过年,母亲照例一天围着灶台转个不停。突然间,我却有了为他们做一顿饭的想法。平时,我是过惯了饭来张口,依来伸手的日子的,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呢?因为在母亲忙碌的额头抬起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那鬓角的银发,看到了她那满脸饱经人生苍桑的满头皱纹,看到她的身板不再那样硬朗。“人生七十古来稀”,父亲母亲都是年过七旬的老人了,虽然他们已把劳作当作了一种生活习惯,虽然他们已过上了“温饱有余”的日子,但与他们为我们子孙后代付出的相比,我们为他们做的实在太少了。我们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能长命百岁,能尽情的享受天伦之乐,但他们却在不以意间已然老去,老得有些让我措不及防。人们常说“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子欲想而亲不待”,我想,我是体会到了。所以,每年春节,哪怕是下雨下雪,车开不回家,就是走十来里的泥泞路,我也要带着妻子女儿回家过年,让父母们体会儿孙绕膝的幸福,享受人间天伦之乐。
如今,我女儿已八岁多,聪明又乖巧,能歌善舞,可以说是我此生到目前为止最有成就感的事,很多时候,想起可爱的她,我都会悄悄的笑出声来,妻子以为我在发神经,但我从不向她说明,我快乐着我的快乐,这便是莫大的幸福与快乐。
虽然,回首我经历过的小半生,我如一位孤独的舞者,一个人在舞台上自导自演的舞着,我的许多心事不为人们所知,我年少时的理想与抱负早已成了格林童话般离奇的故事。但我一如当初的我,真心真意的做人,一心一意的做事,在平凡中体味不平凡,把枯燥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想,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的生活,这样的人生,也是一种别样的人生。
(注:春节过得忘记了休息,感冒了,才有时间上网读文清与美泉的同题合奏文章《孤独的舞者》,心头涌起些感慨,便写了下来,希望不要影响到两位大家的大作才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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